云隐山上的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锥,刺穿了李莲花最后一丝侥幸。
他并未沉溺于悲伤太久,那双曾蒙尘的眼眸,在痛楚沉淀后,燃起了冷静而锐利的火焰。
结合之前查到的蛛丝马迹,以及师娘提供的关于南胤的线索,他很快便将目标锁定在了万圣道。
单孤刀既能假死脱身,布下如此大局,所图必然不小。而万圣道,这个近年来在江湖中迅速崛起、行事诡秘的势力,无疑是最好的藏身之所和助力。
莲花楼再次启程,这一次,方向明确——直指万圣道总坛。
敖寸心盘在李莲花肩头,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气息,不再是慵懒疏离,而是一种内敛的、即将出鞘的锋锐。
李莲花,她开口,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楼内格外清晰,我们这是要去直接把那个单孤刀揪出来揍一顿吗?
李莲花目视前方,淡淡道:嗯。去跟他算清总账。
太好了!敖寸心用尾巴轻轻拍他的肩膀,语气兴奋,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坏蛋,就该狠狠教训!她顿了顿,歪着头天真地问,要不要我帮你把他冻成冰块?虽然我现在法力还没完全恢复,但是冻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李莲花被她这天真又凶残的建议噎了一下,无奈道:不必,这是我的恩怨,我自己解决。
好吧。敖寸心撇撇嘴,但很快又兴致勃勃,那等你打完了,我可以在他身上跳几下吗?保证让他碎成渣渣!
李莲花:......敖小寸,你是龙,不是穿山甲。
哼,小气。
万圣道总坛守卫森严,但在恢复功力、且心无挂碍的李莲花面前,形同虚设。他如入无人之境,径直找到了核心大殿。
殿内,单孤刀正与封磬商议着什么,志得意满,俨然一副大局在握的姿态。当他看到缓步走入、青衣依旧却气势逼人的李莲花时,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化为震惊与难以置信。
李相夷?!你竟然找到了这里?!单孤刀的声音里带着震惊,更有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恼怒,东海那次让你侥幸逃脱,我派人找了你半年,没想到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李莲花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在看一场荒唐的闹剧。师兄,或者......我该叫你别的什么?顶替他人身份,窃取复国野望,这戏,你演得可还尽兴?他语气淡淡,却字字如刀,看来这万圣道教主当得,比在四顾门做我师兄,更合你心意?
单孤刀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李莲花语气淡漠,你嫉妒师父偏爱我,嫉妒我天赋高于你,嫉妒我能得到众人的拥戴......所以,你恨我。你恨到要掰断我送你的每一柄木剑,恨到要将我的名字千刀万剐。甚至......他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甚至不惜对一手将我们养育成人的师父下毒手!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在大殿。
单孤刀像是被戳中了最隐秘、最丑恶的痛处,脸上肌肉扭曲,猛地嘶吼出来:是又怎么样?!那个老东西!他心里从来只有你李相夷!什么好的都给你!武功、名声、甚至他临死前还想把毕生功力都传给了你!他何曾正眼看过我?!我才是陪伴他最久的徒弟!他凭什么?!
亲耳听到单孤刀承认害死师父,李莲花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杀意。
所以,你就杀了他。这句话,不是疑问,是陈述。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彻底的决绝。
是!我杀了他!那又如何?!单孤刀状若疯狂,周身气息暴涨,赫然是漆木山磅礴的内力,如今他的功力在我身上!李相夷,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天下第一吗?今日,我就让你师徒二人,在黄泉团聚!
他狂吼着,携带着漆木山雄厚无匹的内力,如同疯虎般向李莲花扑来!那声势,的确骇人。
然而,李莲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就在单孤刀攻势将至的刹那,李莲花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对轰,没有花哨繁复的招式。只有一剑。
快如惊鸿,利如闪电。
那是李相夷的剑,是扬州慢的意,是了无牵挂、心冷如铁后,最纯粹、最极致的一剑。
嗤——
一声轻响。
单孤刀前冲的身形骤然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丹田处那一点迅速洇开的红。那凝聚了漆木山毕生功力的磅礴内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无踪。
不——!我的功力!他凄厉惨叫,整个人瘫软在地。
李莲花持剑而立,剑尖滴血。他缓步走到瘫软的单孤刀面前,目光落在他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上——那玉佩质地温润,刻着熟悉的云纹,正是他兄长的信物。他俯身,指尖精准地捏住玉佩,轻轻一扯便将其从单孤刀腰间取下,攥在掌心。
冰冷的玉佩贴着掌心,李莲花眼神沉凝,声音冷得像寒潭:我哥哥的玉佩,你不配。
他眼中杀意未消,正要一剑了结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
等等!敖寸心突然从他肩头跃下,挡在剑前,李莲花,别杀他。
李莲花皱眉:为何?
小龙歪着头,金粉色眼眸清澈见底,语气天真又认真:让他活着不好吗?你看他现在多可怜啊,武功没了,什么都做不了。她用尾巴尖轻轻点了点单孤刀瘫软的手脚,要是再把这里、这里都弄断,他就只能像虫子一样在地上爬了。
单孤刀见状,又惊又怒,嘶哑着嗓子嘶吼:妖物!你这该死的妖物!李相夷,你勾结异类,算什么名门正派!有种就杀了我,别让这妖物在这里说三道四!
敖寸心闻言,粉色眼眸里的天真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淡漠,语气平静无波:你这种作恶多端的人,连活着赎罪的资格都该被剥夺,也配骂我?
她说着,仍认真地比划着:在我们西海,对待最坏的叛徒就是这样。让他们活着,却永远站不起来,永远被人嘲笑。每天看着别人修炼、变强,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比死了难受多啦!
单孤刀听到这话,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向后缩去:不......不要......杀了我!李相夷你杀了我!
敖寸心转头看他,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为什么要杀你呢?活着多好啊,你可以慢慢后悔,慢慢痛苦。死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啦,那太便宜你了。
李莲花看着敖寸心天真无邪地说出这般残忍的话,心中震动。
这条小粉龙有龙族本源性的澄澈与凉薄,她的残忍不是出于仇恨,而是源于最纯粹的天地法则——善恶有报,且要让恶人承受最恰当的惩罚。
他握紧掌心的玉佩,指尖微微泛白,随即收起剑,淡淡道:你说得对。
剑光再起,精准地挑断了单孤刀的手脚筋。
单孤刀发出凄厉的哀嚎,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一旁被封住穴道的封磬目睹这一切,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竟强行冲破穴道,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却是在惨笑,笑声中满是癫狂与绝望。
哈哈哈......我封磬一生追寻复国大业,竟是个天大的笑话!他猛地转向单孤刀,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单孤刀!你这卑鄙小人!冒充皇室血脉,骗得我好苦!我会好好看着你,绝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我要看着你像个乞丐一样在地上爬行,看着你永远活在痛苦和屈辱中!
他又转向李莲花,惨笑着以头抢地,额上顿时鲜血淋漓:少主......是我眼瞎!是我愚钝!这些年我助纣为虐,险些害了真正的少主......我该死!我罪该万死啊!
敖寸心歪着头看他,粉色眼眸中带着不解:你们凡人真是奇怪,明明做错了事,为什么要自己打自己呢?在我们龙族,做错事就要好好弥补,光哭有什么用?
封磬听到这话,整个人瘫软在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下绝望的喘息。
李莲花对随后赶来的、被他制住的万圣道弟子淡淡道:把这里收拾干净。他瞥了一眼在地上蠕动的单孤刀,语气冰冷,找个地方安置他,让他好好。
是、是!那些弟子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应声。
敖寸心满意地点点头,重新盘回李莲花肩头:这样才对嘛。让他活着比一剑杀了有意思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