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莲花楼在小镇街口停稳。
李莲花刚把“妙手回春”的布幡支稳,镇上的张屠夫就哼哼唧唧凑过来,一手扶着腰:“李神医,我这老腰……哎哟喂……”
李莲花眼皮都懒得抬,三指搭上对方手腕,慢悠悠开口:“恭喜啊。”
张屠夫一愣:“啥?”
“有喜了。”
“你胡扯!”屠夫气得拍案而起,动作太大扯到伤处,疼得龇牙咧嘴,“我是扭了腰!”
李莲花这才抬眼,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指尖顺着他的脊柱往下一按:“衣裳沾着皂角香,这腰伤,是被擀面杖打的吧?街头王娘子家的门槛,踩得比自家还熟?”
张屠夫梗着脖子:“我……我那是去买东西!”
“从隔壁村拉个猪仔不过十里地,有必要停下来洗澡吃一顿?想要孩子又不想负责,难怪被人踹出来。”李莲花指尖点了点他桌角,“桌子底下藏着送子观音,也不敢正大光明拜?”
几句话戳中要害,张屠夫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粗脖子青筋直跳,指着李莲花的鼻子唾沫星子乱飞:“你这游方郎中,管得倒宽!老子衣裳沾什么味、踩谁家门槛,关你屁事?王寡妇做生意,我照顾她生意不行吗?”
李莲花趁他心神大乱,指尖在他错位的腰椎处精准一按。
“嗷——!”屠夫一声惨叫,随即却发现那钻心的疼痛竟奇迹般消了大半。
“妥了,五两银子,每日敷一次。”李莲花慢悠悠收回手。
张屠夫捂着腰,肉疼得脸都皱了:“你抢劫啊!这几副膏药,五两银子!”
“不想要?行,我找你娘子去要。”李莲花作势要转身。
“别别别!我要!要要要!”张屠夫慌忙拦住,不情不愿地掏出五两诊金拍在桌上,“给你,给你,给给!”
一直安静待在旁边的褚璇玑看得眼睛发亮,等屠夫递完钱,她立刻凑到李莲花身边,语气满是崇拜:“莲花花,你好厉害!几句话就治好了他!”
这时李莲花顺手从肉摊上拎起一块上好的肋排,对着屠夫娘子点头致意:“这块肋排不错,肥瘦相间,晚上能做个好菜。谢了啊。”说罢便要离开。
张屠夫肺都要气炸,拍着肉案震得案板上的刀具哐哐响,扯着嗓子破口大骂:“李莲花你个抠门抠到骨子里的痨病鬼!半夜咳得整条街都不得安宁!你攒那俩糟钱,是带进棺材板,还是带去阎王爷那儿当盘缠啊?”
他话音未落,褚璇玑眼神骤冷,周身气息陡然凌厉,一步上前便要动手,掌心已凝起灵力——
李莲花反应极快,见她这架势是要把人往死里打,急忙伸手将她拦腰抱起,转身就走。
“放开!”璇玑在他怀里挣了挣,带着怒气,“他骂你!”
“为这种人不值得。”李莲花稳稳抱着她,语气平静,“打坏了他,咱们还得赔医药费,不划算。”
他抱着仍在气头上的璇玑,拎着那块肋排,刚走两步,璇玑突然用力一挣,从他怀里跳了下来,落地时裙摆扫过地面,声音清亮:“我不打人。”
话音刚落,她身影一晃,只听“嗖”的一声,众人还没看清动作,张屠夫已被她像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
褚璇玑指尖凝着灵力,轻轻一抛,两百来斤的屠夫竟直直飞向街口那棵老槐树的横枝,“啪”地一声被挂在半空中,手脚乱蹬,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救命!救命啊!李神医救我!”
围观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接着爆发出一阵抽气声,个个目瞪口呆,连肉案上的苍蝇都忘了飞。
褚璇玑拍了拍手,转身跑到李莲花面前,仰着小脸,眼神里带着点邀功的期待:“莲花花,我没打人。”
李莲花看着挂在高台上哭爹喊娘的屠夫,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璇玑,心里暗叫不好,上前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脚下一点,身影如箭般窜了出去,速度快得惊人。
“哎?”璇玑被他抱在怀里,还不忘回头看了眼挂在树上的屠夫,“他还挂着呢。”
“先跑再说。”李莲花语气依旧平静,脚步却没半点停顿,抱着她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原地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有人指着李莲花消失的方向,惊得合不拢嘴:“这……这李神医不是身体不好,半夜咳得整条街都听得见吗?怎么跑这么快?”
“就是啊!抱着个姑娘还跟飞似的,哪像个痨病鬼?”
“还有那姑娘,看着软乎乎的,怎么能把张屠夫拎起来挂树上?太吓人了!”
挂在树上的张屠夫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声音嘶哑:“快放我下来!谁来救救我啊!”
回到莲花楼,李莲花将璇玑轻轻放在窗边的竹椅上,倒了杯温水,又从行囊里摸出一块油纸包好的桂花糕。
“在这里乖乖吃完,”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我等会准备晚饭,给你做糖醋排骨。”
璇玑捧着桂花糕,虽还为刚才的事不开心,还是点了点头。
李莲花刚走到街口,就被几个身着劲装的汉子拦住去路。
为首的人目光紧盯他:“你就是能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李莲花?我家堂口丢了重宝,偷东西的人被我们失手打死,你必须把他救活!”
李莲花摆手:“诸位认错人了,我只是个游方郎中。”
“少装蒜!”汉子们推过一口棺材,“救不活他,你就替他陪葬!”
李莲花扫过棺材,一眼看穿棺中人练的是归息功。夜里脱身反倒容易,便顺水推舟道:“要救也不是不行,需得清静地方施针,还得等晚上。”
暮色四合,莲花楼里飘出糖醋排骨的香气。
李莲花将最后一块裹着酱汁的排骨夹到璇玑碗里,看着她吃得眉眼弯弯的样子,眼底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待收拾好碗筷,又陪着她在楼前看了一会儿星星,直到她开始揉眼睛,李莲花才柔声道:“累了就去睡,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夜色如墨,李莲花借着星光摸到风火堂停棺的院子。
守卫正打盹,他指尖一点便让两人软倒。掀开棺盖,里面的人正憋得脸色发紫。银针精准刺入百会与膻中,那人猛地咳嗽着睁眼。
“咳咳……姓李的!再晚来一步老子就真归西了!”
“妙手空空,归息功练得不错。”李莲花轻笑。
妙手空空坐起来,压低声音:“我说花花,你把嫂子一个人留在楼里,自己来干这种晦气活儿?”
李莲花银针一转,疼得妙手空空龇牙咧嘴。“专心运功,”他语气平淡,“吓着她的话,你这身功夫就别要了。”
妙手空空撇嘴,把菜谱和银子塞给他:“嘉州灵山派有线索!”说完翻身就跑。
李莲花快步回到莲花楼,轻轻推开竹帘。屋内只点着一盏小油灯,璇玑竟还没睡,正抱着膝盖坐在榻上。
一见他回来,她立刻赤着脚跳下床,直直扑进他怀里。
“莲花花!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李莲花被她撞得微微后退半步,随即稳稳接住,手臂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是我不好,事情比预想的麻烦些。”他低声安抚,指尖顺了顺她有些睡乱的长发。
璇玑在他怀里蹭了蹭,忽然想起什么:“刚刚……我好像听到妙手空空的声音了?”
李莲花轻轻揉揉她的头发:“是不是吵到你了?”
他的态度太过坦然,璇玑的思绪果然被带偏,认真点头:“嗯,他吵。”
“下次让他离远点。”李莲花揽着她往榻边走,“好了,很晚了,快睡。”
等璇玑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彻底睡熟后,李莲花才独自坐在案前,就着灯光翻看那本泛黄的菜谱。
这时,窗外传来妙手空空压低的声音:“花花,嫂子睡得可安稳?”
李莲花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头也不抬:“再吵着她,下次这银针刺的就不是哑穴了。”
窗外立刻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痛呼,随即彻底恢复了宁静。
李莲花抬眼望向里间榻上那道在夜色中微微隆起的身影,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吹熄油灯,褪去外衫,在璇玑身边躺下。
几乎是同时,睡梦中的璇玑便循着熟悉的气息翻过身来,熟练地钻进他怀里,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将脸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温香软玉在怀,李莲花心头一片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