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急报在冰室旁废弃柴房找到了玉秋霜的尸身,情形愈发诡异。
李莲花攥紧璇玑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手背:“跟着我,别乱走,怕不怕?”
璇玑仰头看他,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惧色,反而伸手回握住他:“不怕,有莲花花在,还有定坤。”
李莲花喉结微动,心头一暖。
柴房阴暗潮湿,尸身被破旧草席裹着。
方多病凑上前:“这才一日,怎么腐化得这么快?”李莲花从布囊取出手套戴上,又将熏了艾草的手帕递到璇玑鼻前:“捂着点。”
璇玑却把帕子推回他掌心,摇摇头:“我不怕味。”
她径直走到尸身旁蹲下,看得专注。
一旁的老管家忍不住出声:“姑娘家怎能看这个!”
李莲花抬手止住他的话,蹲在璇玑身侧:“无妨。”指尖拨开尸身衣襟,露出腹部淤青,“这是生前掌伤,不足以致命。”
方多病正要开口,璇玑忽然指向尸身胸口:“这里有东西,尖尖的。”
李莲花眼中闪过赞许,摸出磁石贴上去,“叮”的一声,一根细如发丝的金针被吸出,针尖带血。
“游丝夺魄针!”随后赶到的玉红烛失声惊呼。
方多病瞪大眼:“一掌一针,凶手是谁?”
李莲花摩挲磁石:“掌伤在前,金针在后,是两人下手。”
璇玑忽然起身,走到柴房角落,指着地面红泥印记:“这泥和北院桂花树下的一样,还有小花。”又指尸身鞋底,“她鞋子上也有。”
李莲花查看后,红泥里果然混着金桂花瓣。他看向璇玑,眼神温柔,揉了揉她发顶:“这说明她并非死于客栈,而是死在府中桂花树下。”
方多病一拍大腿:“所以客栈的血脚印都是假的!是凶手移尸伪造!”
玉红烛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厉声道:“查!立刻去北院桂花树下搜!武库记档全部拿来!”
璇玑却拉了拉李莲花衣袖,指向尸身手腕:“她的镯子,少了一只。”
李莲花回头,果然见左手腕空空如也,只留浅痕。
他眸色微沉。
两人正低声说话,方多病又凑了过来,问题一个接一个:
“李神医,你看这尸体上的伤,还有这泥,是不是说明二小姐是在府里被害的?”
“可为什么要移到客栈去?”
“还搞出那么多鬼把戏?难道是想嫁祸给别人?”
李莲花正被他问得眉头微蹙,似要开口让他稍安勿躁——
璇玑已先一步察觉到他被打扰的不悦,忽然伸手,看似随意地朝方多病轻轻一推——
方多病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砰”地嵌进了柴房旁边的土墙里,呈“大”字型,只剩两条腿在外面无力地蹬了蹬。
世界瞬间清净了。
李莲花:“!!!”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墙里的方多病,又看向一脸平静的璇玑。
璇玑对上他震惊的眼神,眨了眨眼,语气理所当然:“他,好吵。打扰莲花花和我说话。”
李莲花扶额,赶紧上前把晕头转向的方多病“拔”出来。
“李、李神医……刚才……怎么回事?”方多病捂着撞疼的胸口,惊魂未定地看向璇玑。
李莲花面不改色地扯谎:“方少侠,想必是这柴房阴气太重,你一时不察,被阴气冲撞了心神,产生了幻觉,自己撞墙上了。回去多喝点热水,晒晒太阳便好。”
方多病将信将疑,但看着璇玑纯净的模样,实在无法将她和刚才那恐怖力量联系起来。
他摸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看看璇玑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又扭头看了看身后土墙上那个清晰的人形凹陷,世界观受到了剧烈冲击。
难道……这柴房年久失修,又死了人,阴气真的重到能产生让人自己撞墙的幻觉?!
他只好迷迷糊糊接受了这个说法。
玉红烛见状,眉头紧锁,却因心系案情,未多追问。
解决了方多病这个“噪音源”,李莲花得以继续专心查案。
在玉秋霜闺房,李莲花找到她与护卫云娇往来密切的证据;在后山,发现了与柴房相似的泥土及搬运重物痕迹。
璇玑安静跟着,看着李莲花时而凝神思索,时而蹲下取证。
她看不懂复杂阴谋,却能感觉到他专注智慧的光芒。
“莲花花,”她小声说,带着更深佩服,“你像……话本子里,最聪明的大侠。”
李莲花侧头对她笑了笑,低声道:“等找出真相,我们就回去,给你做豆腐酿肉吃。”
“嗯!”璇玑用力点头。
随着调查深入,李莲花逐渐将线索串联:玉秋霜撞破姐姐与自己未婚夫的私情,又撞见姐夫与好友私会,被嗜赌谋财的玉穆蓝用游丝夺魄针灭口,云娇则协助伪造假象。
所谓“尸变”闹鬼,是云娇在宗政明珠指使下,用痋虫、控尸技巧及玉穆蓝的身份,精心布置的迷局。
玉红烛看着眼前无可辩驳的真相,目光扫过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的玉穆蓝,又掠过一旁虽脸色苍白却仍强作镇定的宗政明珠,最后死死盯住李莲花。
她身为玉城城主的骄傲,在众人目光下被彻底碾碎,化为熊熊燃烧的怒火与耻辱。
“都是因为你!”她双目赤红,理智已被焚尽,猛地拔剑指向李莲花,猩红斗篷翻飞,“若不是你多事,玉城怎会沦为天下笑柄!”
长剑破风直刺。
李莲花身形微晃似要跌倒,实则早已算好闪避角度。
可没等他动作,一道身影已抢先挡在他身前——
“定坤!”
喝声如惊雷劈裂廊宇!身侧低旋的定坤应声骤停,旋即剑身剧震,爆发出烈日般的灼灼金芒,龙吟长啸间气流倒卷,化作一道璀璨流光,稳稳落入她等待的掌心!
她反手攥紧剑柄,金芒骤然炸开,化作实质光罩将两人裹住,光罩边缘金纹流转,凛冽煞气扩散而出。
玉红烛刺来的剑势未到便先滞了半分,廊下青石砖被威压碾出细碎裂纹。
“李莲花是我的人!”清亮嗓音陡然拔高,带着战神独有的凛冽威慑,“谁敢伤害他,我让谁死!”
话音未落,她手腕轻旋,定坤剑气作一道流光,“铛”地一声精准磕在玉红烛长剑的剑脊上。
巨响震得廊宇都似在摇晃,玉红烛只觉一股沛然巨力顺着剑身撞来,虎口瞬间震裂。
那柄普通长剑当场寸寸崩裂,碎成漫天铁屑,又被金芒余威灼成齑粉!
她被震得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上墙壁,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前襟。
勉强以手撑墙,发髻散乱,几缕湿发贴在惨白的脸侧,望着璇玑手中金芒吞吐的定坤与一地剑屑,眼中只剩骇然与绝望。
李莲花僵在原地,心头又甜又惊。
甜的是她护他时毫无犹豫,那句“我的人”直白热烈;惊的却是定坤爆发出的磅礴力量——那几乎令人目眩的耀眼金芒,竟引得他体内内息都微微躁动。
如此声势……后患恐怕无穷。
他下意识伸手去拉她:“璇玑……”
宗政明珠眼中闪过阴鸷,挥手召出金鸳盟死士:“杀了他们!”
四名死士持刀扑来。
璇玑眼神一凝,周身金光更盛,定坤剑化作数道剑影,眨眼间将死士兵器尽数打落。
剑风扫过,死士们惨叫着倒飞出去。
离得最近的宗政明珠更是被余波狠狠掀翻,后背砸在地上,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瘫在那里再也爬不起来。
“我说过,伤他者,死。”璇玑转头看向李莲花……
周围城主府下人早已吓得瘫软在地,院中其余人等也骇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方多病更是直接缩在柱子后,双手死死捂住嘴,吓得后背直冒冷汗,满脑子都是柴房土墙上那个人形凹坑。
玉红烛声音发颤:“你、你是什么怪物?”
“我不是怪物。”璇玑皱眉,周身金光随怒意更盛,地面泛起细微裂纹,“我是褚璇玑,是李莲花的人。”
她抬手指向玉红烛,定坤剑身金芒吞吐,“再敢动他一根手指,我现在就杀了你。”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城主府的护卫突然挣脱了恐惧,指着璇玑嘶声喊道:“妖女!她一定是妖女!天降异象必有妖孽——”
话音未落。
一道无形的凛冽气劲已后发先至。
没有声响,甚至连空气的嘶鸣都来不及发出。
护卫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如被重锤当胸击中,“轰”然倒飞,狠狠撞上十步外的廊柱。
廊柱“咔嚓”裂开一道缝隙。
护卫口中喷出鲜血,胸前衣物已被撕开,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整个人瘫软在地,生死不知。
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