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暗河回到岸上时,江南的雾已散得干干净净。阳光泼在沙滩上,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魏公公被石敢当的渔网裹得像个粽子,在沙地上拖出条歪歪扭扭的痕迹,嘴里还在嘟囔着“三族必亡”,却没人理会——失败者的疯话,从来掀不起波澜。
族长被阿水和真心悔过的水族汉子扶上渔船,老人脱力地靠在船舷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份三族盟约,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的渔村,突然轻声唱起古老的歌谣。沈砚坐在他身边,认真地跟着学,耳后的鸾鸟胎记在阳光下泛着浅红,像颗小小的朱砂痣。
“这歌真好听。”沈清辞站在船头,看着沈砚学得磕磕绊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萧彻递给她块干净的帕子,让她擦去脸上的水珠:“族长说,这是三族结盟时唱的歌,当年沈家先祖、鸾鸟族长老和水族族长,就是在这船上定下的盟约。”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小臂的纱布上,“伤口没进水吧?”
“早好了。”沈清辞扬了扬胳膊,纱布下的灼伤已经结痂,“倒是你,暗河那一下,胳膊还疼吗?”
萧彻刚想说“没事”,却被石敢当的大嗓门打断:“萧大哥你就别硬撑了!刚才在暗河,要不是清辞妹子拉你一把,你早被那漩涡卷走了!”他扛着渔网从船舱钻出来,网里多了几条刚钓的鱼,“晚上炖鱼汤!给你们补补!”
沈清辞看着萧彻微红的耳根,心里像被暖阳晒过,软软的。她忽然想起在暗河底,他为了护她,胳膊被岩壁撞得青肿,却硬是没吭一声,只在她回头时,笑着说“我没事”。
船行至望津港时,码头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阿鸾,正踮着脚往船上望,小辫上系着的红绸子在风里飘得欢快。看到沈清辞,她像只小雀似的扑过来,手里还举着个竹篮:“沈姐姐!萧大哥!我给你们带了新做的桂花糕!”
竹篮里的糕点冒着热气,上面撒着碎桂花,甜香混着海风的咸,格外好闻。阿鸾看到沈砚,眼睛一亮:“你就是沈砚哥哥吧?阿水大哥写信说你回来了!”她从怀里掏出个凤凰木牌的小木雕,塞给沈砚,“这个给你,我照着自己的木牌刻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沈砚接过木雕,脸颊微红,郑重地放进怀里:“谢谢阿鸾妹妹。”
族长看着这一幕,笑得眼角堆起皱纹:“真好啊……三族的孩子能这样亲近,老祖宗在天有灵,该安心了。”
石敢当的婆娘早已在码头上支起了灶台,见船靠岸,立刻喊:“快来喝鱼汤!放了新晒的海菜,鲜得很!”她身后跟着几个渔村的孩子,手里捧着刚摘的野果,叽叽喳喳地围上来,给沈清辞他们递果子。
沈清辞坐在灶台边的小马扎上,喝着滚烫的鱼汤,看着萧彻被石敢当拉着比力气,看着沈砚和阿鸾教孩子们认三族图腾,看着族长和老渔民们唠着家常,突然觉得,所谓的“三族盟约”,从来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这样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
傍晚,刑部的人来押解魏公公。当镣铐锁住他的手腕时,他突然疯了似的看向沈清辞,嘶吼道:“你以为这就结束了?火鸦营还有余党!他们手里有‘焚城符’!能烧掉整个京城!”
萧彻脸色微变,上前一步按住他:“焚城符在哪?”
魏公公却只是怪笑,任凭怎么审问都不再开口,直到被押上囚车,还在喊:“等着吧……你们都等着……”
夕阳西下时,沈清辞站在码头,望着囚车消失在路的尽头。萧彻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枚玄铁令的碎片——是从魏公公怀里搜出来的,上面刻着半个火鸦纹。
“他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防。”萧彻的声音低沉,“我已经让暗卫去查‘焚城符’的下落,不管真假,都得有个准备。”
沈清辞点头,将碎片扔进海里。海浪卷着碎片远去,像卷走了一段肮脏的过往。她回头看向渔船,沈砚正帮阿水修补渔网,阿鸾蹲在旁边,用贝壳在网眼上拼出个小小的凤凰图案,族长则坐在船头,给孩子们讲三族结盟的故事,声音被风吹得很远。
“你看,”沈清辞轻声道,“就算有焚城符又怎么样?只要这些人还在,只要信任还在,就没有烧不掉的黑暗。”
萧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坚定而温暖。远处的渔村亮起了灯火,像散落在人间的星星,每一盏灯下,都有等待归人的故事。
石敢当举着个烤得金黄的鱼,跑过来喊:“清辞妹子!萧大哥!快来吃!再不吃就被孩子们抢光了!”
沈清辞笑着应了一声,拉着萧彻往人群走去。海风拂过,带着桂花糕的甜香和鱼汤的鲜,还有孩子们清脆的笑声。
她知道,故事还没结束。魏公公口中的“焚城符”,火鸦营的余党,或许还藏在某个角落,等着掀起新的风浪。但那又如何?
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只要手里的信念还在,只要这人间的烟火还在,就没有跨不过的暗河,没有闯不过的难关。
归航的船帆在暮色里轻轻摇晃,像在哼着一首未完的歌谣。而属于他们的篇章,才刚刚写到最温暖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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