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的最后一缕硝烟散在晨光里时,耶律恒的银甲骑兵已将烛龙教残余的巢穴清扫干净。沈清辞站在谷口,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商道,驼铃声顺着风飘来,带着熟悉的胡商吆喝——西域的寻常日子,终于要回来了。
“沈姑娘,这是王族的通关文牒。”耶律恒将一卷烫金文书递过来,上面盖着西域王族的苍鹰大印,“沿途关卡见此牒,会一路放行。到了玉门关,南朝的驿使会接应你们。”
沈清辞接过文牒,指尖触到冰凉的印泥,忽然想起初入西域时的狼狈——那时她和母亲躲在货箱里,连喝口干净水都要小心翼翼。如今尘埃落定,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多谢世子。”她拱手行礼,“此番恩情,沈家记在心上。”
耶律恒摆摆手,目光落在她腰间的荷包上,那梨花纹在晨光里格外鲜活:“若真要谢,不如等下次我去南朝,你请我喝杯江南的雨前茶。”他顿了顿,又道,“我已命人将烛龙教的罪证抄录成册,你带回京城,也好给朝中一个交代。”
石敢当正背着打包好的行囊往骆驼上捆,闻言嚷嚷道:“世子放心!咱们定把那些杂碎的罪证摔在皇帝老儿面前,让他看看西域有多凶险!”
萧彻笑着拍了他一把:“别胡言。”转而对耶律恒道,“王族若有需,南朝将士随时待命。”
耶律恒朗声大笑:“有萧将军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他翻身上马,银甲在阳光下闪着光,“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银甲骑兵护送他们到商道入口便停了脚步。沈清辞回头望去,耶律恒的身影立在沙丘上,像尊守护西域的石像,直到被扬起的黄沙渐渐遮住。
归途比来时顺畅得多。有王族文牒在手,沿途关卡的守兵都毕恭毕敬,连最刁钻的税吏都不敢多问。石敢当的伤好了大半,每日里缠着商队的胡商学唱胡歌,调子唱得荒腔走板,却总能惹得众人发笑。
萧彻的臂伤还没完全好,却总抢着帮沈清辞牵骆驼。有时风沙大了,他会默默走在她身侧,用披风替她挡些沙砾。沈清辞看着他被风吹红的耳根,想起黑风谷那晚他说的“星星在看着我们”,心里像被炭火煨过,暖融融的。
这日到了玉门关,驿使果然已在城门外等候,见了文牒便引他们去驿站歇息。驿站的床褥虽简陋,却比沙漠里的沙窝舒服百倍。沈清辞坐在窗边,看着关内关外截然不同的景象——关外是无垠的戈壁,关内是成片的农田,只一道城墙,便隔开了两种人生。
“在想什么?”萧彻端着碗热汤进来,碗沿冒着白气,“驿卒说这是关内的羊肉汤,加了当归,补身子。”
沈清辞接过汤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在想我娘。她说过,等回了江南,就把院子里的老梨树移栽到京城,说京城的水土养人。”
萧彻在她身边坐下,看着窗外掠过的飞鸟:“等回去了,我让人找最好的花匠,定能让梨树活下来。”
沈清辞笑了,喝了口汤,鲜美的滋味里带着淡淡的药香:“她还说,要给我做件石榴红的嫁衣,说女子穿红的好看。”
话说出口,她才觉出些不妥,脸颊微微发烫。萧彻却像是没察觉,只低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夜色渐深,驿站的打更声传来,梆梆敲了三下。沈清辞躺在床榻上,摸着怀里的王族文牒和烛龙教的罪证,忽然有些睡不着。她知道,回到京城并非结束——烛龙教在朝中必有内应,那些罪证递上去,定会掀起一场风波。
但她不怕了。
西域的风沙磨硬了她的筋骨,母亲的嘱托刻在了她的心底,身边还有并肩作战的伙伴。前路纵有迷雾,她也敢执剑劈开。
第二日清晨,驿使备好马车,催着他们赶路。沈清辞最后望了眼玉门关,关楼的匾额在朝阳下闪着光,像块沉甸甸的界碑。
“走了。”萧彻扶她上马车,声音温和,“回家了。”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将西域的风沙远远抛在身后。沈清辞撩开窗帘,看着关内的田野渐渐染上绿意,心里忽然无比笃定——
京城有等待她的答案,有需要她守护的人,还有……母亲未说完的那些话,她总要在那里,一点点听全。
车轮滚滚,载着满身风尘,也载着沉甸甸的希望,朝着京华深处,缓缓驶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