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静心苑藏在一片竹林深处,青瓦白墙隐在翠绿的竹影里,远远望去像幅水墨画。沈清辞一行人抵达时,已是午后,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门前的青石板上,晃得人眼晕。
“这地方可真不错!”石敢当扛着包袱,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喊,“比那破客栈强多了!你看这院子,还有鱼池!”他说着就跑到鱼池边,看着里面游弋的红鲤,笑得合不拢嘴。
苑里的管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姓刘,是镇北侯的旧部,手脚麻利地给众人安排了房间。沈清辞的房间在东侧,推开窗就能看到成片的竹林,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倒真应了“静心”二字。
“沈小姐,这是侯爷让人送来的伤药,说是对刀剑伤和磕碰伤都有效。”刘管事端着个黑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几个瓷瓶,“厨房炖了鸽子汤,说是给您和那位萧公子补身子的,待会儿就送来。”
“有劳刘管事了。”沈清辞接过托盘,看着他退出去的背影,心里暖融融的。这些日子颠沛流离,乍一到这么安稳的地方,竟有些不适应。
她打开其中一个瓷瓶,里面是淡黄色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正是萧彻需要的外伤药。刚要起身送去,就见萧彻端着两碗鸽子汤走进来,胳膊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渗血的痕迹淡了许多。
“刘管事说你没去前厅,我猜你定是在这儿。”他把其中一碗放在桌上,汤面上浮着层油花,香气扑鼻,“快趁热喝,补补气血。”
沈清辞看着他胳膊上的绷带:“伤口换过药了?”
“嗯,刘管事的手艺不错。”萧彻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小口喝汤,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你也多喝点,这几日你受的累,比我们谁都多。”
沈清辞的脸颊微微发烫,低头喝着汤,没再接话。窗外的竹影晃动,鸽鸣声从远处传来,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这种平和的氛围,是她近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奢望。
“对了,”萧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这是从李统领身上搜出来的,看着像是封信,却没有署名,你看看。”
布包里是张折叠的信纸,纸质粗糙,上面的字迹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写就的:“‘沉星岛余部已入京城,藏于西市酒坊,以‘三指’为记,伺机而动。’”
“沉星岛余部?”沈清辞皱起眉,“蓬莱阁阁主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有余部潜入京城?”
“恐怕是漏网之鱼。”萧彻的眼神沉了下来,“‘三指’应该是接头暗号。西市酒坊众多,想找到他们,怕是不容易。”
沈清辞将信纸折好,放进袖中:“先不急,等镇北侯那边有了消息再说。当务之急,是查清这些人潜入京城的目的。”
正说着,石敢当抱着个大箱子闯了进来,箱子上贴着封条,上面印着沈家的族徽。“清辞姐!你看我找到什么了!”他把箱子放在桌上,兴奋地拍着,“刘管事说这是当年从沈府运来的,一直存放在库房,说是等沈家昭雪了再交给你!”
沈清辞的心跳骤然加速,指尖颤抖着揭开封条,打开箱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些旧物:父亲的兵书、母亲的绣品、她小时候穿的虎头鞋、还有一叠泛黄的书信。
最上面的一封信,是父亲写给母亲的,字迹苍劲有力,字里行间满是温柔:“芸妹,边关一切安好,勿念。清辞的生辰快到了,我让人捎了支玉簪,是她上次念叨的样式,你替我给她戴上……”
沈清辞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指尖抚过信纸,仿佛能触到父亲当年的温度。母亲的绣品大多是些小件,帕子上绣着兰草,荷包上缝着鲤鱼,针脚细密,可见当年的用心。
箱子底层,还有个上了锁的木盒,巴掌大小,锁是黄铜制的,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与沈家家徽相似却又不同。
“这是什么?”石敢当凑过来,好奇地戳了戳木盒,“看着像藏宝贝的。”
沈清辞拿起木盒,入手沉甸甸的,摇了摇,里面似乎有硬物碰撞的声音。“这锁……我从未见过。”她仔细看着锁上的花纹,突然想起父亲书房墙上的挂画——画框的角落,也刻着同样的花纹。
“难道钥匙在沈府旧宅?”萧彻猜测道。
“有可能。”沈清辞将木盒收好,“等过几日,我们回沈府看看。”
翠儿端着盘洗好的水果走进来,看到桌上的旧物,眼中闪过羡慕:“清辞姐,你爹娘一定很疼你。”
“嗯。”沈清辞擦了擦眼泪,笑着拿起一支玉簪,簪头是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这支簪子,是我十岁生辰时父亲送的,我一直戴到他出事那天。”
翠儿拿起簪子,小心翼翼地看着:“真好看。我娘走得早,我连她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
“会记起来的。”沈清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等这事彻底了结了,我带你去江南,那里有很多像你娘一样温柔的女子,说不定能帮你想起些什么。”
翠儿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真的。”
石敢当啃着苹果,突然含糊不清地说:“对了清辞姐,刚才我去西市买桂花糕,看到好多官差在搜查,说是在找什么‘蓬莱阁余孽’。还有人说,镇北侯把从皇后寝宫搜出来的信件,都交给刑部了,怕是要牵连不少人。”
“牵连是难免的,但只要能还天下一个清明,也值了。”沈清辞望着窗外的竹林,“就怕那些漏网之鱼,会趁机作乱。”
萧彻放下汤碗,语气凝重:“我刚才去苑外看了看,发现有几个陌生的身影在竹林外徘徊,形迹可疑。怕是有人盯上我们了。”
沈清辞的心沉了沉:“是沉星岛的余部,还是那些被牵连官员的党羽?”
“不好说。”萧彻道,“不管是谁,我们都得小心。刘管事说这苑里有密道,通向后山,若真有危险,我们可以从密道走。”
“密道?”石敢当来了精神,“在哪在哪?我去看看!”
“别添乱。”沈清辞瞪了他一眼,“刘管事既说了有密道,自然会告诉我们位置,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别打草惊蛇。”
石敢当撇撇嘴,没再说话,却还是忍不住朝四周打量,像是在寻找密道的入口。
傍晚时分,镇北侯派人送来消息,说刑部已经根据信件上的名单,抓获了三十余名涉案官员,其中不乏各部侍郎、将军,甚至还有两位亲王。目前京城的局势虽乱,但大体可控,让沈清辞等人安心在静心苑待着,切勿外出。
“看来这京城,还得乱上一阵子。”沈清辞看着信上的内容,叹了口气,“不知道父亲的平反旨意,什么时候能下来。”
“快了。”萧彻走到她身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等旨意下来,我们就去沈将军的墓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沈清辞点点头,眼眶又有些发热。父亲的墓在京郊的忠烈陵园,当年她年纪小,只偷偷去过一次,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祭拜了。
夜色渐浓,静心苑里点起了灯笼,昏黄的光芒透过窗纸,映在地上,暖融融的。沈清辞坐在灯下,重新拿出那个上锁的木盒,借着灯光仔细观察锁上的花纹。
突然,她发现花纹的交汇处,刻着个极小的“星”字——与灵脉钥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这木盒……难道与灵脉有关?”沈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翻找出灵脉钥,将钥上的纹路与锁上的花纹对比,果然发现两者能完美契合!
“萧彻!你快来看!”
萧彻闻声走进来,看到灵脉钥与木盒锁的纹路吻合,也吃了一惊:“这木盒,竟是用灵脉钥打开的?”
“看来是。”沈清辞将灵脉钥对准锁孔,轻轻一转——
“咔哒”一声,锁开了。
木盒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上面画着山川河流,标记着七个红点,其中一个红点旁写着“沉星岛”,另一个则写着“云州寒月矿”,剩下的五个红点,旁边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漠北”“南疆”等字样。
地图的角落,还有几行小字:“七星连珠,灵脉归位,天下安宁。若有异动,以归墟石镇之。”
“这是……七处灵脉的分布图?”沈清辞倒吸一口凉气,“我爹当年不仅在查蓬莱阁,还在查灵脉?”
萧彻看着地图,眉头紧锁:“看来是。你看这上面的标记,沉星岛和寒月矿的灵脉都已被净化,剩下的五处……怕是还在蓬莱阁余部的掌控中。”
沈清辞握紧地图,突然明白了什么:“沉星岛的余部潜入京城,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这张地图!”
窗外的风声突然变得尖锐,像是有什么东西掠过屋顶。萧彻迅速吹灭油灯,将沈清辞护在身后,低声道:“有人来了。”
黑暗中,能听到院墙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接着是瓦片被踩碎的声音。石敢当和翠儿也被惊动了,拿着武器跑到门口,压低声音问:“清辞姐,怎么了?”
“别出声。”沈清辞从窗缝向外望去,只见十几个黑影如同蝙蝠般落在院中,手里拿着短刀,眼神在灯笼的光线下闪着寒光——正是蓬莱阁的影卫!
他们果然是为了地图而来!
沈清辞迅速将地图藏进怀里,对萧彻使了个眼色:“按原计划,去密道!”
萧彻点头,率先冲出房门,长刀出鞘,与影卫缠斗在一起。石敢当大吼一声,举着铁棍砸向最近的影卫,翠儿则按照事先的约定,跑去通知刘管事打开密道。
夜色中的静心苑,瞬间陷入混战。刀光剑影,喊杀声与竹叶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往日的宁静。
沈清辞握紧灵脉钥,跟在翠儿身后往密道入口跑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张地图,绝不能落入蓬莱阁余部手中!
否则,父亲的心血,他们付出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