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撕破海面的薄雾时,“破浪号”的甲板上已堆起了七八张渔网,每张网里都裹着挣扎的“夜枭”死士,像一串串被捕获的海鱼。石敢当正指挥着玄鸟卫的兄弟们往船上拖人,嘴里还在念叨:“我说魏猛这小子不对劲吧?补给船的帆看着新,实则里面藏着刀呢!要不是‘二子’提前在帆布上划了口子,咱们还真难发现!”
渔妇打扮的“二子”正用粗布擦着腰间的弯刀,闻言笑道:“还是石六哥的渔网厉害,一兜一个准。不过说起来,魏猛那船底的木板是真脆,我家那口子补渔船的钉子都比这结实。”
阿鸾蹲在甲板角落,怀里抱着装玉玺的背篓,小脸上沾了点海泥,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玄鸟卫的“一子”老木匠用凿子撬开死士的靴底——每只靴子里都藏着半片玄鸟纹的铁片,拼起来正是魏氏兄弟的联络暗号。
“这些铁片……”阿鸾指着其中一片,“和我爹爹日记里画的‘船锚’标记一样!”
老木匠扶了扶老花镜,仔细看了看:“没错,这是柳家暗卫的等级标记,半片代表‘执行层’,整片才是‘核心’。魏氏兄弟只是个跑腿的,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
沈清辞正低头翻看从死士身上搜出的密信,信纸边缘印着极小的“柳”字火漆,内容是用暗语写的:“玉归巢,人归西,三日后,祭旗开航。”
“祭旗开航?”萧彻走到她身边,指尖点在“祭旗”二字上,“柳家旧部当年逃到海外时,曾立过誓,要‘以玉玺祭旗,复前朝河山’。看来他们不仅想夺回玉玺,还打算联合倭寇残余势力,从海路反扑。”
石敢当刚把魏猛从水里捞上来,这家伙被渔网缠得像团乱麻,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沈清辞!萧彻!你们别得意!我大哥在京城布了局,等你们回去,镇国公府早成灰了!”
阿鸾突然站起来,举着玄鸟哨:“他骗人!我爹爹说,玄鸟卫在京城有‘烽火台’,只要哨声传到,就会有人护着沈姐姐的家!”
“烽火台?”沈清辞心头一动,想起镇国公府后院那棵老槐树,树洞里常年放着个铜铃,母亲生前总说“铃响则友至”。
萧彻显然也想到了一处,对“三子”使了个眼色:“立刻发信给京城暗线,让他们盯紧魏公公的动向,尤其是镇国公府周围,若有异动,按‘烽火令’行事。”
“三子”是个精瘦的小厮,闻言从怀里掏出只信鸽,腿上绑好密信,轻轻一抛,鸽子振翅飞向晨光里。
甲板上的喧闹还没停,舱底突然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是“四子”的喊声:“萧大人!快来!这死士怀里藏着个铁盒子!”
众人涌进舱底,只见“四子”正用刀撬开一个巴掌大的铁盒,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卷泛黄的账册和半张地图。账册上记录着近十年来柳家旧部与朝中官员的交易,从户部拨款到禁军布防,密密麻麻记了几十页,其中几页的落款处,赫然盖着二皇子的私印!
“果然有他的份。”萧彻冷笑,“之前还装得像个明君,敢情早和柳家勾搭上了。”
地图上标注着三处海岛,其中一处正是落雁岛,另外两处则在更偏远的海域,分别写着“兵甲库”“粮道”。阿鸾指着“兵甲库”旁的小字:“这是‘飞蛾卫’的标记!爹爹说,那里藏着柳家最后的兵器,足够装备三千人!”
沈清辞将账册和地图收好,眼神锐利如刀:“既然他们想祭旗,我们就先端了他们的兵甲库和粮道,让他们无旗可祭,无粮可吃。”
石敢当已经扛着最大的一张渔网站了起来,网眼里还别着几把短刀:“正好!我这渔网还没兜过瘾呢!三千人?来多少兜多少!”
接下来的两天,“破浪号”像一把精准的匕首,接连扎向地图上的两处海岛。
第一站是“粮道”所在的月牙岛。岛上的粮仓建在半山腰,由两百多个“飞蛾卫”看守。石敢当带着“一子”“二子”乔装成送粮的渔民,推着装满桐油的木桶靠近粮仓,趁着守卫检查时突然泼出桐油,点火烧了粮仓的木门。萧彻和沈清辞则带着暗卫从后山摸上去,用弓箭压制住屋顶的守卫,阿鸾举着玄鸟哨站在礁石上,哨声一响,附近的渔船纷纷靠岸,船上的渔民们操着鱼叉、扁担冲上来,竟是些被柳家抢过渔船的穷苦百姓,早就憋着一股劲要报仇。
不到一个时辰,月牙岛的粮道就被捣毁,守卫们不是被渔网兜住,就是被百姓们的鱼叉逼得投降。石敢当站在燃烧的粮仓前,叉着腰大笑:“痛快!这比打渔过瘾多了!”
第二站是“兵甲库”所在的黑礁岛。岛上的山洞里藏着数不清的刀枪剑戟,洞口由魏家的亲信把守,还设了三道机关。这一次,阿鸾的凤凰木牌派上了用场——木牌靠近机关时会发出红光,正好能照出埋在地下的绊马索和翻板。老木匠“一子”则用随身携带的工具,轻易就撬开了机关的锁芯,看得暗卫们啧啧称奇。
山洞里的兵器被搬上“破浪号”时,阿鸾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个上锁的铁箱,箱子上的玄鸟纹与她爹爹的令牌一模一样。萧彻用剑劈开铁箱,里面没有兵器,只有一件褪色的红裙和一封信。
信是柳家大小姐写的,字里行间满是悲愤:“……父兄被权欲迷心,竟与倭寇为伍,我宁死不从,唯有毁玺明志……玄鸟七子,若见此信,望以家国为重,勿让兵器落入贼人之手……”
红裙的衣角绣着只小小的凤凰,与阿鸾的木牌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原来柳家大小姐是好人。”阿鸾摸着红裙上的凤凰,眼眶红红的,“她不是被魏公公害死的,是……是为了阻止柳家才自尽的。”
沈清辞将红裙和信收好,心里五味杂陈:“所以她砸裂玉玺,不是为了柳家,是为了不让玉玺成为他们复辟的工具。”
离开黑礁岛时,海面上飘着细雨。阿鸾靠在沈清辞怀里,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海岸线,突然问:“沈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我想看看爹爹说的‘烽火台’,想知道家里有没有事。”
萧彻站在船舷边,望着京城的方向,声音沉稳:“快了。等我们把这些兵器和俘虏交给水师,就立刻回去。魏公公和二皇子的账,也该好好算了。”
石敢当正在清点渔网的破洞,闻言插嘴:“回去后我得先让我家婆娘补补渔网,这趟下来,网眼都大了不少,再兜人该漏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笑声在雨幕中散开,带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轻松。
只有沈清辞注意到,萧彻望着京城的眼神里,除了坚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知道,京城的局,恐怕比海岛上的兵甲库和粮道更复杂——魏公公在暗,二皇子在明,还有那些藏在朝堂深处的“陈年旧账”,每一笔都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阿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握住沈清辞的手,把温热的凤凰木牌塞进她掌心:“爹爹说,这木牌能辟邪,沈姐姐拿着,就不怕坏人了。”
沈清辞握紧木牌,掌心传来温润的暖意。她看着雨幕中渐渐清晰的京城轮廓,突然觉得,不管前面有多少陷阱和阴谋,只要身边有这些吵吵闹闹却真心相待的人,有这只小小的凤凰木牌,有那清越的玄鸟哨声,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船靠岸时,夕阳正穿透云层,给京城的城墙镀上一层金边。石敢当扛着渔网跳上岸,回头对众人喊:“走!先去我家喝碗热汤!我婆娘炖的鱼汤,能暖到骨头缝里!”
阿鸾举着玄鸟哨,跟着沈清辞和萧彻往城里走,小脸上满是期待。她不知道京城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只要哨声还在,七子的力量就还在,正义就还在。
而那封柳家大小姐的信,此刻正躺在沈清辞的袖中,像一个无声的嘱托,提醒着他们:仇恨之外,更重要的是守护家国的初心。
京城的风,似乎已经带上了决战的气息。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