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到了天养生阳气的陆离,只觉通体舒泰,精神旺盛,连腰间的淤青和伤口都似乎没那么痛了。她悠哉悠哉地晃下楼时,午餐的高峰潮早已退去。
一楼大厅只剩几桌散客,午后阳光透过玻璃门,照得空气里漂浮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港生正利落地指挥服务员收拾台面,自己则站在柜台后,手指飞快地敲着计算器对账,发出清脆的“归零”声。
“老板,落来啦?身子好些没?”港生抬头见到她,脸上立刻堆起熟络的笑容。今早她一上班就听说这位老板昨日竟跑去打擂台,还挂了彩,难怪一上午不见人影。
“小意思咯。”陆离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径直走到门口神龛前,抽出三支线香熟练地点燃,对着红光满面的关二爷拜了三拜,心里默念的自然是“财源广进”,完事后,她才顺手从供果盘里捞起一个最大最红的苹果,咔嚓咬下一大口,清甜的汁水瞬间盈满口腔。
“对了,太子那边有冇消息?”她边嚼边问。
“来过了,话人已经醒了。”港生言简意赅。
昨晚,陆离将那个血人似的阿积扔到了太子相熟的地下诊所,那种地方的医生,或许上不了台面,但处理刀伤枪伤的本事却是一流。
早上也是那医生匆匆赶来为她缝的针,当时问了阿积还昏迷着,看来失血是真真到了极限,到了快下午才醒过来。
陆离满意地咽下最后一口苹果,将果核精准地抛进角落的垃圾桶。
她抬头,朝着楼上扬声道:“阿布,同我出趟门,不要偷懒啦!”
话音未落,一道矫健的身影便如猎豹般出现在二楼的金属栏杆旁。
“来了,大小姐”
阿布应得有些阴阳怪气,甚至懒得绕行楼梯,单手一撑栏杆,身形利落地腾空而起,稳稳地从数米高的二楼跃下,“咚” 一声闷响,轻松落地,动作干净利落,连身旁的桌椅都未曾碰动分毫。
港生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继续对账。
陆离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嘴角一勾:“啧,知道你身手好,耍什么帅啊!行啦,做正经事。” 说完,她便率先朝门口走去。
茶餐厅的玻璃门在身后合上,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陆离眯了眯眼,正准备走向停在一旁的车子,跟在身后的阿布却忽然开口:
“你刚才在生哥房里……做什么了?”
陆离脚步一顿,讶然回头,看向阿布。阿布眼神游移,似乎问出这话让他有些尴尬。
阿布摸了摸鼻子,语气古怪的补充道:“我耳朵比较好……听到点奇怪的声音。”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陆离非但没有羞恼,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
她脸上瞬间绽开一抹玩味的笑容,像是发现了老鼠的猫,向前逼近一步,微微仰头,笑吟吟地凑近阿布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揶揄:
“哦?什么奇怪的声音?我们阿布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私事了?”
她眼波流转,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致命的暧昧,“怎么,听墙角听得心里不舒服了?难道是……吃醋了?”
“……”
阿布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古铜色的肌肤下似乎隐隐透出点血色,但很快便被他压下。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别开脸避开她几乎要碰到他鼻尖的距离,硬邦邦地否认:
“没有,只是担心你受伤乱来,伤口会裂开。”
陆离见他这副模样心情大好,她轻笑一声,揶揄道“昨天还说我嘴毒,我看某人就是死鸭子嘴硬。”
说完转身继续朝车子走去,裙摆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
“放心啦,我心里有数。”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才透过车窗扔给还站在原地阿布一个狡黠的眼神“至于吃醋嘛……生哥的醋你可不好吃哦,会噎着的。”
阿布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拉开驾驶座的门,发动汽车,决定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坚决不再跟这位心血来潮就爱撩拨人的老板多说半句废话。
诊所特有的消毒水气味里,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阿积静静地坐在病床上,上身赤裸,紧实的胸膛和腰腹缠满了白色纱布,某些地方还隐约透出淡红的血色。
卸下了擂台上的疯狂与杀意,此刻的他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苍白脆弱。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像被困的野兽,直直地看向走进来的陆离。
那眼神里没有了嗜血的兴奋,而是充满了矛盾的挣扎,浓浓的疑惑和不解几乎要化为实质,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他无法理解,这个在擂台上用那种方式战胜他的女人,为什么不仅没有杀他,反而把他这个麻烦捡了回来。
陆离对一旁忙碌的医生点了点头,医生识趣地退了出去,狭小的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她拉过一张椅子,很自然地坐在床对面,与阿积平视,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先开了口:
“怎么,不认识我了?昨晚在擂台上,我们可是打得很‘尽兴’。”
她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的纱布上,“看来这里的医生手艺不错,没浪费我送你来一趟。”
阿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因虚弱和干涩而有些低哑:“为什么?”
他问得没头没脑,但陆离却听懂了。他问的是,为什么救他。
陆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微微前倾身体,审视着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阿积,你做杀手是为了什么?为了钱,还是……想活得更像个人样?”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阿积内心深处从未被人触及的地方。
他猛地抬眼,看向陆离的眼神更加复杂,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碎裂和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