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柱监狱的接待室弥漫着消毒水与铁锈混合的气味,陆离刚在椅子上坐下,对面那扇沉重的铁门就发出了刺耳的刮擦声。
鲁滨孙穿着单薄的囚服,在两名狱警的押解下蹒跚而入。他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只是身子习惯性的佝偻着。
当他的目光触及陆离的瞬间,这个原本佝偻的身影猛地挺直,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大小姐!”他的声音激动,好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陆离尚未开口,鲁滨孙却直接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这个动作如此突兀决绝,连见多识广的狱警都愣住了。
“我终于等到您了……”鲁滨孙抬起头,泪水竟从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汹涌而出,沿着皱纹肆意流淌。
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近乎狂喜的宣泄“我就知道!我知道您一定会来!”
就在这一刻,陆离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来自灵魂深处的忠诚,那是一种绝对掌控的链接,仿佛鲁滨孙的灵魂已经毫无保留地敞开,成为她意志的延伸。这就是系统绑定的力量么?
陆离连忙上前一步,双手用力托住鲁滨孙的胳膊,想将他搀起。
“孙老,快起来吧!您这样真是折我的寿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诚恳。
虽然系统将鲁滨孙绑定给了她,但陆离很清楚,眼前这位头发花白、面容沧桑的老人,绝非游戏里可以随意驱使的Npc。
他是一个活生生、有自己思想与过往的人,更何况,以他的年纪,几乎可以做她的爷爷了,这种旧式的主从关系和跪拜大礼,让她从心底感到不适。
鲁滨孙似乎感受到了陆离那份真诚的抗拒,他没有坚持,而是顺着陆离搀扶的力道,缓缓站了起来。
他坐到那张冰冷的金属椅子,布满皱纹的脸上,激动之色仍未褪去,反而转化成一种更深切、更复杂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如释重负的欣慰,有夙愿得偿的满足,眼神依旧牢牢锁在陆离身上,仿佛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对鲁滨孙而言,这一切的发生简单而直接。
那似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当他从监狱硬板床上醒来,睁开眼的瞬间,脑海里便清晰地印入了一个身影,就是眼前的陆离。
一种无法言喻、却坚实无比的信念随之根植于心:这个人,比他自己,比他过去生命中的任何一切都更重要。这种关联玄之又玄,却让他深信不疑,如同相信太阳会东升西落。
他坚信对方一定会来,会将他带离这暗无天日的牢笼。这份信念,支撑他度过了这段等待的时日,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直到此刻,在这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接待室里,他才终于亲眼见到了这个注定要效忠一生的人。
真实的陆离,比他脑海中那个模糊的形象更加清晰,也更加让他确信——这就是他要效忠的人。
他看着陆离,声音因为刚才的情绪激动而略显沙哑,却充满了力量:“大小姐……您能来真好,我老孙这条命,往后就有目标了。”他的话不是谄媚,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认定。
陆离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她微微颔首:“放心吧,孙老,你很快就能重见天日了,等你出来,总要亲手了结那段恩怨,报了你女儿的仇不是吗?”
鲁滨孙闻言一怔,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错愕,目光下意识地就越过陆离单薄的肩头,瞥向她身后搓手赔笑的杀手雄。
杀手雄反应极快,立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脸上堆起夸张的苦恼神色,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哎呀呀!最近这睡眠质量真是差得要命,脑子成天昏沉沉的,连耳朵里都跟钻进了蜜蜂似的,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真切啊!”
而一旁的高晋,却依旧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他那深邃的眼眸仿佛两道冰冷的裂隙,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只清晰地倒映着陆离一个人的身影。
鲁滨孙活了大半辈子,早已修炼成精,这情形他如何看不明白?脸上的皱纹立刻舒展开来,笑容里顿时注入了十分的真诚,连声道:“劳大小姐还费心记挂着我这把老骨头的事,真是……真是让我不知说什么好。”
他语气恳切,微微前倾着身子,“不瞒您说,自从跟了大小姐,我这心才算真正落了地。回头想想,从前那些日子,简直就像一场荒唐梦,也是我和我女儿蠢,活了那么久还分不清人和畜生。”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唏嘘与决断:“只是……我进去之前,手头确实还攥着些家底。那些黄白之物,与其最后白白便宜了刘耀祖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让他逍遥快活,倒不如干干净净地都交到大小姐您手里,也算它们有个最好的归宿了。”
虽然他话说得云淡风轻,甚至带着几分超然,但当“刘耀祖”这三个字从他齿缝间挤出时,那双看似平静的老眼里,依旧难以自抑地掠过一丝刻骨铭心的恨意。
陆离唇角微扬,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放心吧,刘耀祖那边我自有办法让他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安心准备开庭。”
鲁滨孙点头称是,忽然压低声音道:“最近监狱里来了几个犯事的差人,我觉得是可用之材,一直在暗中观察。尤其是那个邱刚敖,他眼里的仇恨和我刚进来时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声音又沉了几分“跟他一起那几个人,虽然表面收敛,但骨子里都憋着一股狠劲。”
他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几个后生都够义气,不过那个叫的就算了。眼皮子浅,嘴巴把不住门,他们几个身上的事都是这小子说出来的,还整天的抱怨,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着又摇了摇头,“还有个叫阿标的,性子太直,一根筋,这种人未必肯跟我们一条路走到黑。”
陆离闻言暗自惊讶,这老江湖的眼光果然毒辣,若不是阿标在警局自尽,公子又贪财好色,上辈子邱刚敖他们未必会落得那般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