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柱监狱医疗室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一丝铁锈般的血腥。
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冷白光线落在三张并排的铁架病床上。
生番仰躺在中间床上昏迷不醒,头上包裹着纱布,脸肿的几乎看不出人形,呼吸粗重得像破风箱。
右臂打着石膏悬在胸前,囚服领口敞露着泛紫的指痕,那是邱刚敖掐着他脖子往死里打时留下的印记。
最里侧的床架传来金属摩擦声。公子侧躺着,左手铐在床头栏杆上,纱布从他额角缠到后脑,渗出的血迹在白色纤维上凝成褐痂。
他死死盯着房间中央的治疗区,喉结一下下滚动。当镊子碰触金属盘发出脆响时,他铐着的手骤然攥紧,手铐链子哗啦啦扯动床栏。
邱刚敖正赤膊坐在治疗椅上,背肌因忍耐而绷出棱角。医护用生理盐水冲洗他眉骨裂口时,血水顺着颧骨流到下巴,滴在一次性垫布上绽开暗红。
他忽然抬眼撞上公子的视线,肿着的右眼眯成细缝,但沾血的嘴角竟扯出个扭曲的弧度。
公子露一个不知道是哭是笑的表情,眼中的担忧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记得自己被那个犯人烫伤脸时,邱刚敖也是这种表情,拿起钢管就砸向那个犯人的膝弯,现在他缝合伤口的每声抽气,都让公子想起他轮着铁管凿在那犯人腿骨上的闷响。
医护剪断缝合线时,阿熬突然朝病床方向啐了口血沫:“看什么啊!死不掉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
“收声!”狱警不耐烦地低喝,手中的警棍不轻不重地怼了下邱刚敖血迹未干的后背。
“嘶——”邱刚敖猛地吸了口冷气,身体因突如其来的剧痛而绷紧,刚刚缝合好的伤口附近肌肉剧烈抽搐起来。
他咬紧牙关,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硬是把后续的痛哼咽了回去,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喘。
“哐当!”公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手铐链条与铁床栏杆猛烈碰撞,在寂静的医疗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望向邱刚敖的方向,眼中满是担忧与不安。
“这位警官!”站在墙角处的一个穿着得体套装、短发戴眼镜的女人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克制的不满“你们是公职人员!就算他们是犯人,也有人权!你这样粗暴对待,会让他伤上加伤的!”
那狱警收回警棍,斜眼瞥了女人一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朱小姐,你讲人权可以,但我告诉你,在这里,谁都有资格享受你说的那套‘犯人的人权’,就他们几个……”他用警棍虚点了一下邱刚敖和公子“不配!”
朱咪咪被这直白而充满戾气的话噎了一下,她推了推眼镜,困惑地看了看态度强硬的狱警,又望向治疗椅上那个沉默忍受着痛苦的男人。
她接触过不少重犯,但眼前这种氛围让她感到一种异样的压抑。
就在这时,头顶的日光灯管又闪烁了几下,明暗不定的光线掠过邱刚敖的脸。在那一瞬的阴影下,他低垂着头,湿漉的黑发贴在额前,脸颊溅上的血点已经凝固发暗,紧抿的嘴唇毫无血色,而那双抬起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丝毫痛楚或屈服,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深不见底的冰冷。
那眼神,让一向自诩见多识广、甚至有些“颜控”的朱咪咪,心底都莫名窜起一股寒意,让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医疗室沉重的铁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仿佛连空气都吓得抖了三抖。
杀手雄像只刚斗赢的公鸡,趾高气扬地出现在门口,他刻意在门槛上蹭了蹭锃亮的皮鞋底,似乎嫌这地方脏了他的鞋。
“怎么样了啊?犯人们都是什么情况啊?”杀手雄双手叉着腰,拖长了腔调,目光在房间里一扫而过,最终落在邱刚敖身上。
先前那狱警赶紧赔着笑脸凑上来:“主任,都处理好了,死不了。”
杀手雄眉毛一挑,拍了拍狱警的肩膀,又指了指躺在床上挺尸的生番,声音扬得更高,确保整个医疗室,都能听清。
“咱们赤柱的模范囚犯,打架都这么有分寸,专挑皮厚的地方下手,这样既打不死,还能给咱们医护人员增加临床经验呢!用心良苦啊!”
他边说边用指关节敲了敲旁边医疗推车上的金属托盘,发出“当当”的脆响,像是在给自个儿的话配乐。
医务室的所有人都一脸懵的看着杀手雄,他这是打算公然包庇邱刚敖吗?
杀手雄咳咳两声,突然脸色一板,转向身后两名手下,用拇指朝邱刚敖的方向潇洒地一撇:“还愣着干什么?没看病人需要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嘛?带他去禁闭室吧,记得‘轻拿轻放’,别碰坏了咱们的‘重要资产’!”
“杀手雄!”朱咪咪是民间组织负责视察监狱的,自然非常不满“他需要医疗观察!你这时间关他禁闭是滥用职权!”
杀手雄这才仿佛刚看见她似的,转过身,做出一个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呀!朱小姐还在呢!你看我这记性。”
他摊开手,一脸无辜加委屈,“我这不是在关心犯人嘛!单独禁闭,清静,没人打扰,最适合养伤了。我们惩教署的服务,一向是这么贴心周到的。”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一定会投诉到你上司那里的!”朱咪咪愤愤的大声道。
像朱咪咪她们的工作,是有权利接触到太平绅士的,虽然这类人没有什么实际权利,但太平绅士对监狱有监管视察权,在港岛这种讲人权的地方,被太平绅士盯上可不是好事。
若是平时杀手雄就怂了,但这次杀手雄直接让人架着邱刚敖就走,任凭朱咪咪如何大呼小叫都没有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