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黄沙，吹得刘淑雅眼眶发涩。她眨了眨眼，掌心的子弹壳还在发烫，那句“壬戌年七月十四，因果未尽”像是刻进了皮肉里，越看越疼。
陈清雪站在镇魔碑前，开山刀还握在手里，刀锋上残留着黑雾的痕迹。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游动，像鱼线，又像血脉。
“走吧。”冉光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沙哑。他手里哭丧棒还在微微震颤，像是还没从刚才的对峙中缓过神来。
彭涵汐把河图残卷重新塞进公文包，镜片后的眼睛扫过黎波残魄被锁链缠绕的模样，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不是完全被控制，”他说，“更像是……被改造。”
“怎么改？”刘淑雅问，声音有点哑。
“渔网锁魄。”彭涵汐蹲下身，手指轻触黎波缠在身上的渔网，“这是夜航船的旧术，把人魂魄抽出来，再用特殊渔线缝回去。缝得越紧，控制越深。”
“那现在呢？”陈清雪问。
“现在……”彭涵汐轻轻扯了扯渔线的一角，线头立刻崩断，一缕黑气从断口飘出，瞬间被风吹散，“线断了，魂魄却没走。”
“为什么？”冉光荣蹲下来，三枚乾隆通宝在指间叮当作响。
“因为魂魄里，还埋着别人的东西。”彭涵汐低声说，眼神落在黎波左臂上。那里，隐约浮现出一道青铜色的纹身，像是某种古老图腾，又像是一串密码。
“庹亿帆。”陈清雪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刀。
“他把自己的印记，种在了别人的魂魄里。”彭涵汐推了推眼镜，“这不只是控制，这是……寄生。”
刘淑雅听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靠近了点陈清雪。她掌心那枚子弹壳忽然又烫了几分，仿佛在催促她做什么。
“我来。”她低声说，伸手去抓那根断裂的渔网线。
“你确定？”冉光荣问。
“不确定，但得试试。”她咬了咬牙，张嘴咬住线头。
线头入口的瞬间，一股腥甜味炸开，像是铁锈混着海水。她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不在墓地。
她站在一间书房里，窗外是暴雨，屋里却安静得出奇。
一个男人坐在桌前，手里端着一杯酒。他对面，是一个小女孩，披着白裙子，脸上带着笑，可那笑容却让刘淑雅心里发寒。
“爸爸，我跳给你看。”女孩说。
男人没说话，只是将酒杯递了过去。
女孩接过，一口喝下。
下一秒，她的笑容僵住，眼神开始涣散，嘴角溢出黑血。
“对不起。”男人低声说，眼泪落在桌上。
刘淑雅猛地睁开眼，喘着粗气，嘴角还残留着酒香。
“你看到了什么？”陈清雪问。
“彭涵汐……”刘淑雅喘着气，“他……他亲手毒死了自己的女儿。”
空气瞬间凝固。
彭涵汐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没变，可他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她说的是真的？”冉光荣问。
“是。”彭涵汐低声说，“我女儿疯了，被夜航船的蛊虫侵蚀了神志。我……只能那样。”
刘淑雅看着他，心里忽然有点酸。
“她最后……笑了。”她说，“她知道你是爸爸。”
彭涵汐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根渔网线，眼神复杂。
“这根线，是从她尸体上抽出来的。”他说，“夜航船用她来缝合黎波的魂魄，是为了……让操控更稳定。”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陈清雪问。
没人回答。
风忽然变了方向，带来一股金属的气味。
冉光荣抬头，哭丧棒指向黎波的胸口。
“你们看。”
黎波胸口的渔网已经剥落，露出里面一团黑影。那不是血肉，而是一块金属心脏，表面刻满了数字和频率编号。
“这是……”陈清雪走近，开山刀轻触金属心脏。
刹那间，刀锋上浮现出一道新符咒，第七道。
与此同时，冉光荣左臂上的咒文也亮了起来。
两人同时一震，像是被什么连接在了一起。
“这是……”彭涵汐皱眉，“你们的血脉？”
“守界人。”冉光荣低声说，眼神却有些恍惚，“我爹临死前说过，守界人血脉一旦觉醒，就会找到另一个……能共命的人。”
“共命？”陈清雪重复这个词，心里忽然有点乱。
“就是……生死相连。”冉光荣看着她，眼神里有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所以……你最好别死。”她轻声说。
两人对视的瞬间，意识忽然模糊。
他们站在一片火海中。
陈清雪看到自己穿着夜航船的制服，站在一艘船上，庹亿帆在她身边，身后是无数民国打扮的尸体。
而她对面，站着一个男孩，抱着一本书，哭得像个泪人。
那是冉光荣，小时候的冉光荣。
“你看到了吗？”男孩问她，“我家人……都是被你杀的。”
陈清雪愣住。
“不对……”她摇头，“不是我……”
“是你。”男孩说，“你不是陈清雪，你是……她。”
画面骤然破碎。
彭涵汐猛地抓住两人的肩膀，锁阳蛊的药力瞬间注入。
“醒！”他喊。
两人同时睁眼，大口喘气。
“我看到了……”陈清雪低声说，“我……不是我。”
“什么意思？”冉光荣问。
“我看到自己穿着夜航船的衣服，站在一艘船上。”她声音有些发抖，“我……杀了你全家。”
“不可能。”冉光荣摇头，“那是……不可能。”
“但我真的看到自己动手了。”她看着他，“我是不是……曾经……”
“停。”彭涵汐打断她，“你们现在不是该讨论这个的时候。”
他指着黎波胸口的金属心脏，“你们的血脉共鸣，是因为……他体内有夜航船的信号源。”
“什么意思？”刘淑雅问。
“意思是，”冉光荣缓缓站起身，哭丧棒在手中旋转，“夜航船在用他做信号中继，把控制信号传到其他残魄身上。”
“他们在……远程操控。”陈清雪握紧开山刀，“他们想用这些残魄，打开更多的时空裂缝。”
“我们得阻止他们。”冉光荣说。
“怎么阻止？”刘淑雅问。
“切断信号。”陈清雪举起刀，刀锋上第七道符咒微微发亮，“用这把刀。”
她一步上前，刀锋落下，直刺金属心脏。
就在刀刃触碰到心脏的瞬间，整片墓地忽然震动起来，远处的青铜巨舰发出一声低鸣，像是……回应。
刀锋卡在金属心脏中，拔不出来。
“快！”彭涵汐大喊，“他要启动了！”
陈清雪咬牙，用力一拔——
刀终于拔出，而心脏，也在这一刻爆裂。
金属碎片飞溅，其中一片擦过陈清雪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她看着那道血痕，忽然愣住。
血珠滑落，落在地上，溅起一滴，正好落在她掌心的子弹壳上。
子弹壳表面，“黎波·1945”的字样开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行字：
“第七封印，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