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电厂内部错综复杂的钢铁廊桥与管道之间,虞薇小队如同四道贴着阴影移动的致命气流。陈冶的手掌几乎没有离开过冰冷的金属墙壁或扶手,他的能力如同声呐,不断反馈着周围的动静,规避着零星的巡逻队,指引着最短路径。
终于,他们抵达了目标所在的楼层。通讯室的门紧闭着,一块歪斜的牌子上还能模糊辨认出字样。陈冶示意众人停下,他将手掌稳稳贴在金属门锁的位置,闭上眼睛。细微的金属扭曲声从门内传来,不是暴力破坏,而是精密的内部瓦解。几秒后,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咔哒”声响起,锁舌回缩。
无需言语,虞薇眼神一凛,侧身猛地一脚踹在门轴上!门板轰然向内弹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小队成员如蓄势已久的猎豹,瞬间涌入室内。
室内,两名穿着混杂制服、头戴耳机的混沌教徒正背对着门口,调试着一台闪烁着杂波的老旧电台和几台布满按钮的通讯设备。突如其来的破门声让他们惊愕回头,脸上还带着茫然。
没有警告,没有迟疑。
虞薇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欺近,手中强化长钺划出一道冰冷的、几乎不反光的弧线。空气被撕裂的轻响过后,两名教徒的喉咙处同时出现一道细密的血线,他们眼中的惊愕瞬间凝固,身体软软瘫倒,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清理完毕,确认无其他人员。”
陈冶立刻上前,无视了地上的尸体,双手直接按在那台最主要的电台和旁边的备用电源控制器上。他眉头微蹙,集中精神。「金属通感」能力深入设备内部,精准地找到核心线路和能量节点。细微的电火花在他指尖与设备接触的地方噼啪闪烁,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电台的显示屏瞬间熄灭,内部传来元件烧毁的轻微爆裂声。备用发电机也发出一阵不祥的嗡鸣后彻底沉寂。
热电厂与外界的所有有线、无线联系,在这一刻,被彻底斩断。
没有丝毫停留,小队迅速转向下一个目标——能源中心,也就是巨大的旧锅炉房。越是靠近,空气越是灼热,巨大的管道轰鸣声震耳欲聋,仿佛置身于某种钢铁巨兽的腹腔。
根据之前研究的简化图纸和陈冶对金属结构的感知,他们找到了主蒸汽管道区域。一个巨大、锈迹斑斑的球形调节阀矗立在管道交汇处,如同心脏的瓣膜。然而,陈冶的手一按上去,脸色就沉了下来。
“阀门被改装过,”他低吼道,声音在轰鸣中几乎被淹没,“连接了一个复杂的压力计和自毁装置!结构很粗糙,但很致命!如果强行关闭或破坏,极可能导致蒸汽压力在封闭管道内急剧攀升,引发局部甚至连锁爆炸!”
虞薇扫视着周围咆哮的金属巨物和灼热的蒸汽,眼神没有丝毫动摇。热浪蒸腾着她额角的汗水,她的声音却冷静得如同寒冰:“那就不要关闭。让它超载。”
命令清晰而果断。她指向几条相对细一些的辅助管道和压力释放阀:“破坏那些!制造泄漏点!”
队员们立刻行动,用带来的撬棍和从消防箱找到的斧头,猛烈敲击那些辅助管道的连接处和较小的阀门。金属撞击声混入锅炉的轰鸣。
陈冶则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死死按在主调节阀巨大的手轮和相连的管道上。他额角青筋暴起,将「金属通感」催发到极限。他不是要关闭阀门,而是要用意志对抗着阀门的机械结构,强行扭曲它,让它向着“开”的方向,更进一步!同时,他分出一部分精力,干扰着那个粗糙的压力计,延缓它触发自毁的临界点。
“嘎吱——吱呀——!”
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从主阀门处传来,它在那股无形力量的驱使下,开始不受控制地转动。蒸汽的咆哮声陡然提升了一个量级,变得更加尖锐、狂躁。白色的高温蒸汽开始从被破坏的辅助管道连接处嘶嘶喷射而出,如同受伤野兽的血液。
刺耳的、最高级别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锅炉房,甚至穿透厚重的墙壁,向外扩散。红色的旋转警报灯将弥漫的蒸汽染成一片血色。脚下巨大的金属平台开始传来不祥的、越来越剧烈的震动,仿佛这头钢铁巨兽正在从沉睡中被强行激怒,即将彻底失控。
废弃立交桥下的伏击点,南云寒一直通过望远镜死死盯着热电厂的方向。当那代表最高警示的红色灯光开始在电厂建筑群中疯狂闪烁,尤其是当一股粗黑的、混合着蒸汽的浓烟从锅炉房区域的一个泄压口冲天而起时,他立刻放下望远镜,转向阴影中的薇奥菈,语气带着压抑的激动:
“目标内部出现大规模混乱!浓烟和警报!虞薇他们成功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远处,那支原本气势汹汹向东扑去的混沌教主力部队,也明显出现了骚动。队伍最前方,那名脸上带着疤痕的头目腰间的对讲机正发出刺耳的沙沙声,无论他如何怒吼,都无法得到巢穴的任何回应。他猛地回头,看到热电厂上空升起的浓烟和闪烁的警灯,那张狰狞的脸瞬间扭曲。
“中计了!调头!快!全速回援巢穴!快!”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挥舞着武器驱赶手下。
原本还算有点章法的追击队伍瞬间大乱。长时间的奔跑和高度紧张的期待化为泡影,取而代之的是巢穴被偷袭的恐慌和疲惫不堪的仓皇。队伍像一盘散沙,乱哄哄地开始转向,朝着来时的路,向着那片浓烟升起的方向,狼狈不堪地回撤。他们的阵型彻底散了,士气肉眼可见地跌落谷底。
锅炉房内,情况急转直下。刺耳的警报和剧烈的震动成了最醒目的信号。就在虞薇小队按照预定路线,准备从原路快速撤离时,锅炉房一侧用砖石和金属板临时封堵的通道,猛然被一股巨力从外部撞开!
碎石和扭曲的金属板四处飞溅,烟尘中,数名混沌教徒冲了进来。他们的装备明显比外面那些杂兵精良,穿着拼凑的护甲,手中的武器也更为锋利统一,眼神中除了狂热,更多了一种训练有素的凶狠。显然是留守巢穴的精英守卫。
“抓住他们!别让这些老鼠跑了!”为首的小头目厉声喝道。
虞薇眼神一寒,长钺横摆,正准备迎击,脚下却传来一阵更加剧烈、不同于锅炉震动的异样轰鸣!
“轰隆!”
就在精英守卫与虞薇小队之间的空地上,混凝土地面猛地炸开!一只形态诡异的夜魇破土而出!它体型比普通夜魇大上一圈,全身覆盖着暗沉、仿佛金属化的甲壳,最骇人的是它的右臂,异化成了一个高速旋转、布满螺旋纹路的巨大钻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
这只钻头夜魇似乎是被锅炉房失控的能量波动和剧烈震动所吸引,它无视了刚刚冲进来的混沌教精英,那双浑浊暴戾的眼睛,直接锁定了距离最近的虞薇,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猛地扑了过来!
混沌教,不仅在自己的巢穴养兵,竟然还在圈养着这种明显经过人为引导或特殊环境下催生出的、实验性的进化夜魇!
前有装备精良、意图生擒他们的精英教徒,后有狂暴无比、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变异夜魇。虞薇小队瞬间陷入了被两面夹击的绝境,撤离路线被彻底阻断。
伏击点,薇奥菈看着远处混沌教主力部队混乱回撤的狼狈景象,脸上没有丝毫计划成功的喜悦。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正在踏入预设伏击圈的敌人,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云忆那清秀的脸庞上浮现出一种极致的专注。她的意识,仿佛化作了无形的触须,沿着某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连接,向着热电厂的方向急速延伸,感知着那片混乱能量场中的细微变化。
当她“看”到那只破土而出、手臂异化为钻头的特殊夜魇时,她猛地睁开了双眼。云忆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薇奥菈那冰冷如渊的本质。
“计划有变。”她用云忆的声带发声,但语调却毫无起伏,冰冷得像万载寒冰。“混沌教……比我想的更‘有趣’。他们在自己的巢穴里,还圈养着未经完全驯化的‘宠物’。”
她的目光越过眼前即将进入伏击圈的溃兵,投向那片依旧在轰鸣、冒烟的热电厂,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反而充满危险探究欲的弧度。
“游戏,现在才变得真正有趣起来。”
她拿起一直保持静默的对讲机,接通了虞薇的专用频道,背景音里隐约传来锅炉的咆哮、金属钻头的尖啸和战斗的呼喝。
“虞薇,”她的声音透过电流,清晰而冷酷地传入浴血奋战的虞薇耳中,“制造更大的混乱。你们的任务,从‘撤离’,变更为‘牵制’。在我解决掉外面的杂鱼,进去找你们之前,别让里面的‘戏’停了。”
命令下达,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棋局,在即将收网的瞬间,被投入了新的、狂暴的变量。猎人与猎物的界限,再次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