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奥菈的命令透过电流传来,冷静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温度,像一把冰锥刺入虞薇紧绷的神经。“制造更大的混乱…任务变更为牵制…”
没有质问,没有犹豫。虞薇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这冷酷指令背后的全部意图——既然无法悄无声息地离开,那就将这座钢铁巢穴的心脏,彻底变成埋葬敌人的地狱,用极致的混乱掩盖自身的行动,并为伏击点创造更有利的条件。
“执行b计划!”虞薇的声音在蒸汽的嘶吼和金属的轰鸣中撕裂开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把这里给我拆了!能拆多少拆多少!”
命令下达,她本人已如离弦之箭,主动迎向那只狂暴的钻头夜魇。她没有选择硬撼,而是将自身化作了最灵巧的诱饵,利用纵横交错的粗大管道、灼热的锅炉外壳和堆积的废弃金属构件作为掩护,与这头怪物展开了致命的舞蹈。强化长钺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不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精准地、一次次地劈砍在夜魇关节、甲壳连接处等相对薄弱的位置,迸溅起刺眼的火星。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但这连绵不绝的骚扰和挑衅,成功吸引了钻头夜魇的全部仇恨,它发出愤怒的尖啸,巨大的钻头疯狂追击着那道灵活的身影,将沿途的一切——包括试图靠近的混沌教精英——都视为障碍予以摧毁。
与此同时,陈冶带领着另外两名队员,彻底放弃了隐蔽。他的「金属通感」能力被催发到极致,双手所触之处,金属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不再精细操控,而是进行着最粗暴的破坏:扭曲关键的承重结构,扯断悬空的通道固定点,在蒸汽管道上强行开出裂口。队员们则用撬棍和斧头,配合着陈冶的破坏,猛砸控制柜、仪表盘和任何看起来重要的辅助设施。更多的蒸汽泄漏点出现,刺耳的次级警报此起彼伏,整个锅炉房的震动愈发剧烈,仿佛随时都会彻底解体。混乱,成了他们最好的护身符。
就在锅炉房化为炼狱的同时,仓皇回援的混沌教主力部队,一头撞进了薇奥菈精心布置的死亡走廊。
废弃的车辆、坍塌的墙体构成了天然的障碍,南云寒指挥的伏击小队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利用地形优势,用精准的冷枪和预先设置的简易陷阱不断骚扰着这支疲惫之师。
“砰!”一名冲得太前的教徒应声倒地。
“啊!”另一名教徒踩中了隐藏的尖刺,抱着脚惨叫。
零星的伤亡和持续的骚扰,像牛皮糖一样黏住了这支心急如焚的队伍。本就因长途奔袭和巢穴遇袭而焦躁不安的教徒们,此刻更加混乱,队伍被拉长,建制几乎完全打散。
那名疤脸头目气得双眼赤红,他挥舞着砍刀,砍翻了一个因为恐惧而退缩的手下,嘶声咆哮:“别管这些苍蝇!全速冲!冲回电厂!谁敢慢一步,我剁了他!”极度的愤怒和一种被愚弄的耻辱感淹没了他。那个看似稚嫩的少女指挥官,竟然将他和他的人马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现在只想立刻冲回巢穴,将那些潜入的老鼠碎尸万段。
在他的血腥督战下,混沌教徒们不再理会两侧的冷枪,如同受伤的困兽,发出疯狂的嚎叫,不顾一切地向着热电厂的方向亡命冲锋。他们离电厂越近,脚下传来的震动就越发清晰,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和蒸汽就越发浓重,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爪子,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锅炉房内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虞薇的每一次闪避都游走在刀锋边缘,钻头夜魇狂暴的攻击将周围的金属结构搅得一片狼藉。她的战斗技巧在生死极限的压力下被催发到极致,如同在悬崖边缘跳着死亡的华尔兹。
一次精妙的迂回,她成功将钻头夜魇的冲锋方向引偏,让它那恐怖的钻头直直撞向几名正在试图包抄陈冶小队的混沌教精英。
“噗嗤——轰!”
钻头毫无阻碍地贯穿了一名精英教徒的胸膛,余势不减,狠狠凿进了后方一根支撑着部分上层通道的粗大承重柱!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彻整个空间,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那根柱子肉眼可见地弯曲、开裂。
“就是现在!”陈冶嘶吼着,放弃了破坏其他目标,将全部的精神力集中到了旁边一根因为压力失控而剧烈震动的粗大主蒸汽管道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鼻血汩汩流出,但他不管不顾,双手虚按,用意志强行扭曲着管道一处本就脆弱的焊接点!
“轰——!!!”
如同巨兽临死前的哀嚎,那根主蒸汽管道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积蓄已久的、足以融化钢铁的超高压白色蒸汽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喷涌而出,带着毁灭一切的尖啸,席卷了小半个锅炉房!
能见度瞬间降至冰点,目之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致命的高温蒸汽吞噬了一切,混沌教精英的惨叫被蒸汽的咆哮淹没,那只钻头夜魇也发出了痛苦而愤怒的嘶吼,暂时失去了虞薇的踪迹。
“走!”陈冶虚弱地喊道,指向一个早已感知到的、相对远离蒸汽核心区的狭窄维修通道口。虞薇没有丝毫恋战,一把搀扶住几乎虚脱的陈冶,和另外两名队员一起,顶着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金属碎片,踉跄着冲入了那条黑暗的通道,将身后的蒸汽地狱彻底隔绝。
废弃的立交桥上,薇奥菈静静伫立,微风吹拂着她额前的发丝。她遥望着远方那片被浓烟、蒸汽和火光笼罩的热电厂,仿佛在欣赏一幅由自己亲手点燃、泼洒颜料而成的抽象画作,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漠然的审视。
南云寒在她身边放下望远镜,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成功拖住了回援的敌人,给他们造成了至少十人以上的伤亡和巨大的混乱。但他们的主力,尤其是那个疤脸头目带领的核心,已经突破了我们最后的阻滞,估计最多五分钟,就能冲回电厂。”
薇奥菈微微颔首,目光却依旧没有从热电厂方向移开。她的注意力似乎完全不在那些即将返回巢穴的溃兵身上。她微微侧着头,竖瞳般的眼眸深处闪烁着微光,仿佛能穿透这遥远的距离,捕捉到锅炉房内虞薇每一次因极限闪避而沉重的呼吸,陈冶能力透支时精神力的剧烈波动,以及钢铁结构在崩溃边缘发出的每一次呻吟。
她知道,棋盘上的棋子正在完美地执行着她的意志,将这盘棋推向她所预期的混乱高潮。但她更清楚,棋子本身,正在这疯狂的舞步中,不断磨损,付出着鲜血与生命的代价。
虞薇小队在黑暗、狭窄的维修通道中艰难爬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透出一丝微光——一个位于热电厂边缘建筑外墙上的通风口。几人用尽最后的力气,互相搀扶着,从布满锈迹的栅栏缺口处钻了出来,重重摔落在厂区外围冰冷的空地上。
所有人都灰头土脸,虞薇的手臂被蒸汽烫伤了一大片,陈冶脸色苍白如纸,精神力透支严重,另外两名队员也各自带伤。他们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暂时逃离了那片钢铁地狱,获得片刻喘息之机时——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猛地从他们刚刚爬出的那个通风口深处传来!
众人惊骇回头,只见一只沾满粘稠、散发着恶臭液体的、布满吸盘的惨白色触手,如同闪电般从黑暗的通风口中射出,精准地卷住了队伍最后那名负责殿后的队员的脚踝!巨大的力量传来,那名队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被硬生生拖回了黑暗的通风口,身影瞬间被吞噬!
“什么东西?!”一名队员失声叫道,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在通风口那深邃的黑暗中,一双猩红的、如同灯笼大小的眼睛,缓缓亮起。那眼神中蕴含的,不是钻头夜魇的狂暴,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冰冷、更充满饥饿与恶意的凝视。
就在这时,薇奥菈的声音,并非通过通讯器,而是直接、冰冷地在虞薇、陈冶以及立交桥上的南云寒脑海中同时响起,带着一丝仿佛发现了新奇玩具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淡淡笑意:
“看来,混沌教不只养了一只‘宠物’。真正的‘看守’,现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