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言想起莉莉的警告和那片贝壳。利维尔的话听起来像是诱惑，但石室中的气氛却充满压迫感。
这确实不像单纯的虐待，但真的是机会吗？
袖中的贝壳抵着他的手腕，提醒着他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攻击利维尔，尝试逃跑。
但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即使能伤到巨人，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没有退路。
时言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伸出小手，捧起一小捧那冰凉的液体。液体触手有一种奇特的滑腻感，香气更加浓郁，几乎冲昏他的头脑。
他闭上眼睛，怀着赴死般的心情，将液体喝了下去。
味道并不难喝，反而有一种清甜，但咽下去之后，一股奇异的暖流瞬间从胃部炸开，迅速涌向四肢百骸。
这感觉……并不痛苦？反而有点舒服？
就在他疑惑之际，那股暖流陡然变得灼热起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他体内窜动，又痒又麻，骨骼和肌肉开始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呃啊——！”
时言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蜷缩在石台上，身体内部像是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重塑。
剧烈的能量冲击着他的意识，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利维尔始终沉默地看着，面无表情，只有放在石台边缘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一丝极淡的紧绷。
这场所谓的“惩罚”，根本与责罚无关。
这是巨人族从已被他们掌控的“小人国”秘法中得知的一种隐藏测试，即通过一种特殊的魔法药水，激发极小部分小人体内潜藏的、能够承受巨人化能量的稀有血脉。
传说中，极少数幸运的小人，能在药水作用下突破体型限制，蜕变为真正的巨人。然而，这种蜕变概率极低，且过程伴有风险。
更重要的是，巨人贵族们对此态度复杂：一方面，他们渴望获得新的、拥有小人细腻特质又具巨人体魄的奴仆或战士；另一方面，他们内心深处忌惮着这种力量，害怕微小的存在获得与他们平起平坐甚至威胁他们的可能。
因此，这种测试通常被伪装成“惩罚”或“恩赐仪式”，绝不会向被测试者透露真相。
利维尔自然不会告诉时言，喝下这药水，要么在痛苦中蜕变，要么可能承受不住能量冲击而消亡，或者最可能的是，毫无变化，继续做他的小人。
石台上的能量波动达到了顶峰，那耀眼的银光几乎吞噬了时言渺小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的魔法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
利维尔站在不远处，原本环抱在胸前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放下，灰蓝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那团剧烈膨胀甚至是发出细微嗡鸣的能量光茧。
他向来古井无波的心境，此刻竟也罕见地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种测试他并非第一次主持，但亲眼见证成功的，这还是头一遭。
终于，银光如同被无形的手攫取，骤然向内收缩、湮灭。
光芒散尽，石台中央的景象让利维尔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个可以被他轻易捧在掌心的小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昏迷的少年蜷缩在那里。
他黑色的发丝被汗水浸透，贴在光洁的额角和苍白的脸颊上。原本精致合身的衣物早已被骤然膨胀的身体撑裂，化为几缕残破的布片散落在身下，露出纤瘦却比例匀称的身体。
少年的身躯白皙而柔韧，因为刚才剧烈的痛苦还微微颤抖着，线条流畅的脊背弯曲着，显出一种脆弱又惊心动魄的美感。
但他显然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彻底陷入了昏迷，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所觉。
利维尔的目光落在少年毫无遮掩的身体上，第一反应并非是惊讶于成功的蜕变，而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念头——幸好。
幸好这次他一时兴起，或者说，某种莫名的直觉让他驱散了旁观的仆从和那些总是絮絮叨叨的长老，选择了独自进行这次测试。
这幅景象……这幅属于新生的、脆弱的、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吸引力的画面，只有他看到了。
一种微妙的、近乎独占的情绪极快地掠过心底，快得让他来不及捕捉便已消失。他收敛心神，迈步上前。
那人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显然在昏迷中仍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余波。
利维尔脱下自己身上那件用料奢华的深色外袍，动作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谨慎，小心地将少年整个包裹起来，隔绝了那令人心悸的艳色，也阻断了可能存在的窥探。
布料对于刚刚蜕变的时言来说依然过于宽大厚重，几乎将他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张苍白脆弱的脸。
利维尔的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背，轻易地就将这个温热的存在打横抱了起来。
很轻。但不再是那种轻若无物的玩偶感，而是有了更真实的、属于生命的温热和柔软触感，隔着衣料清晰地传来。
穿过寂静的走廊，利维尔抱着新得的“宝贝”，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怀中的人在昏迷中无意识地蹙着眉，细微的呼吸拂过利维尔的颈侧，带来一种陌生而奇异的痒意。
利维尔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苍白的脸，那双总是盛满恐惧的琥珀色眼睛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垂下，竟显出几分罕见的安宁。
他确实没想到。
一个需要重新审视的、脱离了掌控的所有物。
傍晚，时言从睡梦中醒来，感觉身体有些异样。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卧室里，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撑起身子，低头一看，床铺依旧柔软，可平日里对他来说大得离谱的被子，此刻却显得刚刚好。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手……
修长、骨节分明，比记忆中大了整整一圈。
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微微隆起。
我……我真的……变成巨人了？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曾经需要仰望的书桌现在只到他胸口，昨天还觉得高不可攀的门把手，现在似乎伸手就能碰到。
巨大的震惊和茫然席卷了他，让他呆坐在床上，一时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