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这周末有空吗?”
神经外科办公室里,李翊晙靠在蔡颂华的办公桌旁,手里转着车钥匙,努力让语气听起来随意自然。他已经计划了一周——找好了首尔近郊一个风景不错的露营地,查了天气预报(晴天),甚至偷偷练习了怎么搭那种新款速开帐篷。
蔡颂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推了推眼镜,看了他一眼:“这周末?应该没什么特别安排。怎么了?”
“我听说附近新开了一个露营场,环境不错。”李翊晙坐直身体,尽量让自己显得只是随口提议,“正好这周末天气好,要不要一起去放松一下?医院待久了,总得呼吸点新鲜空气。”
蔡颂华想了想,点点头:“听起来不错。最近病例确实有点多,是该出去走走。”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翊晙啊,你周末不是要带宇宙吗?把他一个人放在家?”
李翊晙心里一喜——她记得宇宙的日程!面上却依旧淡定:“哦,宇宙啊,我可以让我妈……”
“带上宇宙吧。”蔡颂华打断他,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病历,“他也五岁了,应该多接触大自然。而且,”她笑了笑,“上次他来医院找你,还说想坐蔡阿姨的车呢。”
李翊晙的笑容僵在脸上。
等等,这和他设想的不太一样。
他脑海中浪漫的二人世界画面——星空下的小酌、篝火旁的深入交谈、或许还能有机会拉近一点距离——瞬间被替换成了:追着到处乱跑的五岁男孩、时刻注意不让他靠近火源、以及无穷无尽的“爸爸我饿了”“爸爸我想尿尿”“爸爸那个虫子是什么”。
“怎么?不方便吗?”蔡颂华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疑惑。
“不,不是不方便!”李翊晙立刻调整表情,挤出灿烂的笑容,“当然方便!宇宙肯定很开心。那就这么说定了,周六上午我去接你们。”
走出蔡颂华办公室时,李翊晙的笑容垮了下来。他靠在走廊墙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计划A,宣告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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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十点,李翊晙的SUV准时停在蔡颂华家楼下。后座已经塞满了露营装备:帐篷、睡袋、折叠桌椅、小冰箱,还有占据了大半空间的——儿童安全座椅。
蔡颂华穿着一身轻便的运动服下楼,素面朝天,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了好几岁。她手里提着一个小保温箱,看到车后座那堆东西,忍不住笑了:“你这是要把整个家搬过去吗?”
“有备无患嘛。”李翊晙下车帮她放东西,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秒。这样的蔡颂华,他很少见到。
“宇宙呢?”蔡颂华问。
“在车上,系好安全带了。”李翊晙拉开后车门。
一个小脑袋从儿童座椅里探出来,眼睛亮晶晶的:“蔡阿姨好!”
“宇宙好呀。”蔡颂华弯下腰,和宇宙击了个掌,“准备好去露营了吗?”
“嗯!爸爸说我们可以烤!”宇宙兴奋地挥着小手,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恐龙玩具,“我带了我的恐龙朋友,它可以保护我们不被野兽吃掉!”
蔡颂华被逗笑了:“那太好了,就拜托你的恐龙朋友了。”
一路上,宇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幼儿园的新朋友讲到最近看的动画片。蔡颂华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回应几句。李翊晙从后视镜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点遗憾渐渐被一种温暖的柔软取代。
算了,二人世界什么时候都能有,但能看到蔡颂华和宇宙相处得这么好,似乎也不错。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到达了露营地。这里确实如李翊晙所说,环境优美,场地宽敞,不远处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
“哇!好大的草地!”宇宙一下车就兴奋地跑了起来。
“宇宙,别跑太远!”李翊晙喊道,手上已经开始从车上卸东西。
蔡颂华环顾四周,深呼吸了一口林间清新的空气:“这里真不错。翊晙,帐篷我来搭吧,你去看着宇宙。”
“你一个人行吗?”李翊晙有些担心。
蔡颂华挑眉看他:“李教授,我在医学院的时候可是野外生存社团的。搭帐篷这种小事……”
她话还没说完,宇宙的尖叫声就从远处传来:“爸爸!有虫子!好大的虫子!”
李翊晙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冲了过去。蔡颂华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开始研究那顶号称“三秒速开”的帐篷。
十分钟后,当李翊晙终于用树叶把那只“巨大的虫子”(其实只是一只普通的天牛)请走,安抚好受惊的宇宙回到营地时,他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蔡颂华已经搭好了帐篷——不止一顶,而是两顶。一顶大的,一顶小的。折叠桌椅已经摆好,小冰箱放在阴凉处,甚至她还用带来的小瓦斯炉烧上了一壶水。
“这……这么快?”李翊晙目瞪口呆。
“说了很简单。”蔡颂华把最后一条防风绳固定好,拍了拍手上的灰,“你那顶速开帐篷确实方便,但晚上可能会冷,所以我给你和宇宙搭了那顶厚实的。我自己用这顶小的就行。”
李翊晙这才注意到,她搭的是两顶分开的帐篷。
计划b,也宣告失败。
接下来的时间,彻底变成了“带娃现场”。
宇宙对露营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为什么火会烫?为什么帐篷不会倒?为什么树叶是绿的?李翊晙被问得晕头转向,还得时刻注意不让他靠近刚生起的篝火。
“宇宙啊,那个不能碰,烫。”
“宇宙,别往那边跑,有水坑!”
“宇宙,那是别人的营地,不能随便进去!”
蔡颂华看着平时在医院里游刃有余、风趣幽默的李翊晙教授,此刻像个陀螺一样围着儿子转,忍不住笑出声。她接过烤架上的肉:“我来烤肉吧,你去陪宇宙玩一会儿。”
“麻烦你了。”李翊晙擦了擦额头的汗,感觉比做一台八小时的手术还累。
午餐时间,宇宙终于安静下来——因为嘴巴被食物塞满了。李翊晙好不容易有机会和蔡颂华说上几句话,话题却总被宇宙打断。
“爸爸,我还要一个!”
“爸爸,我想喝果汁!”
“爸爸,我想去小溪边看看!”
蔡颂华看着李翊晙手忙脚乱的样子,眼睛弯成了月牙:“没想到李教授也有应付不来的时候。”
“哎一古,带孩子比做开颅手术难多了。”李翊晙苦笑着把烤好的递给宇宙,转头对蔡颂华小声说,“说真的,颂华,谢谢你愿意来。虽然……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蔡颂华歪头看他:“你想象的是什么样?”
“呃,就是……”李翊晙一时语塞,正好宇宙又喊起来。
“爸爸!蔡阿姨!看!蝴蝶!”
一只漂亮的凤蝶翩翩飞过,宇宙追着跑过去。蔡颂华起身跟上去:“小心点,宇宙,别摔了。”
李翊晙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烤串,无奈地笑了。
下午,他们带宇宙去小溪边玩水。宇宙穿着小拖鞋在水里踩来踩去,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蔡颂华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看着这一幕,忽然轻声说:“宇宙很像你。”
“是吗?”李翊晙在她旁边坐下。
“嗯。活泼,好奇,对人热情。”蔡颂华顿了顿,“也像你一样,容易让人开心。”
李翊晙心头一动,侧头看她。蔡颂华的目光依然落在玩水的宇宙身上,侧脸在树影斑驳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颂华,我……”
“爸爸!蔡阿姨!看我找到的石头!”宇宙举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跑过来,成功打断了李翊晙的话。
李翊晙深吸一口气,接过石头:“哇,真特别。像一只乌龟呢。”
“真的吗?我要带回家给奶奶看!”
蔡颂华看着这对父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傍晚,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宇宙玩累了,靠在李翊晙怀里昏昏欲睡。夜空清澈,繁星点点,远处传来阵阵虫鸣。
“今天很开心。”蔡颂华抱着膝盖,望着跳跃的火光,“虽然和预期的‘安静放松’不太一样。”
“对不起,本来想让你好好休息的……”李翊晙有些抱歉。
“不,这样很好。”蔡颂华摇摇头,声音很轻,“医院的节奏太快了,有时候我们需要被提醒——生活里不只有疾病和生死,还有这样的时刻。简单的,温暖的。”
李翊晙看着她被火光映红的侧脸,忽然觉得,或许这样也很好。虽然没有二人世界的浪漫,但有家庭的温暖,有真实的相处,有宇宙在中间作为他们共同的关注点。
“下次,”蔡颂华忽然转头看他,眼睛里映着星光,“我们可以再来。带上俊完他们,人多更热闹。”
李翊晙笑了:“好。”
宇宙在他怀里动了动,嘟囔了一句梦话。李翊晙轻轻拍着他的背,抬头看向星空。
计划虽然全盘失败,但结果似乎……也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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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医院食堂。
许兴文端着餐盘在金俊完对面坐下,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地问:“听说了吗?翊晙周末的露营约会。”
金俊完慢条斯理地切着煎蛋:“听说了。据说变成了亲子露营。”
“何止!”许兴文压低了声音,但脸上的幸灾乐祸藏不住,“硕亨说,他给颂华打电话问个病例的事,结果背景音全是小孩的尖叫和翊晙的‘宇宙啊这个不能吃’。”
金俊完忍不住笑了:“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许兴文笑得肩膀抖动,“本来想二人世界,结果变成了带娃现场。听说他还特意准备了两瓶红酒,结果一口没喝,全用来给宇宙赶蚊子了——因为他觉得喷防蚊液对小孩皮肤不好。”
“这倒像他会做的事。”金俊完摇头。
正说着,李翊晙端着咖啡走了过来,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哟,我们的大情圣回来了。”许兴文立刻调整表情,故作严肃,“露营怎么样?浪漫吗?有进展吗?”
李翊晙面无表情地在他旁边坐下,喝了口咖啡:“很好。宇宙玩得很开心。”
“就这?”许兴文挑眉,“花了那么多心思策划,就换来一句‘宇宙玩得很开心’?”
“不然呢?”李翊晙瞥他一眼,“许教授有什么高见?”
“高见没有,笑话倒是有一个。”许兴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听说你连帐篷都没搭成,是颂华帮你搭的?还搭了两顶?李翊晙啊李翊晙,你这约会技巧,跟你那台球技术一样,有待提高啊。”
金俊完也加入调侃:“至少他尝试了。比某些人强——许兴文,你和林允儿xi第一次正式约会去的哪来着?哦,医院旁边的便利店,因为你要处理急诊病人。”
“那是不可抗力!”许兴文反驳。
李翊晙看着两个朋友斗嘴,忽然也笑了:“行了行了,笑够了吧。至少宇宙很开心,颂华也说下次可以再一起去。”
“下次?”许兴文抓住重点,“还有下次?也就是说,虽然这次失败了,但没被完全否决?”
李翊晙耸耸肩,喝光了杯里的咖啡:“也许有时候,失败的计划反而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他站起身,拍了拍许兴文的肩膀,“对了,听说你戒烟进展不顺?昨天在楼梯间偷偷摸摸的……”
“谁说的!”许兴文立刻炸毛。
“善彬说的。”李翊晙笑眯眯地走了。
许兴文愣在原地,转头看向金俊完:“严善彬怎么知道我……”
“因为医院里没有秘密。”金俊完优雅地擦擦嘴,“尤其是当你有五个爱管闲事的朋友的时候。”
窗外阳光正好,律帝医院新的一天在友情的调侃和温暖的日常中开始了。而在某个角落,严善彬正红着脸对龙硕民解释:“我不是故意说许教授的事的,是李教授问我有没有看到……”
龙硕民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没关系。不过善彬啊。”
“嗯?”
“你是在担心许教授吗?”
严善彬的脸又红了。
这个早晨,似乎每个人都在学习如何更自然地关心他人——无论是笨拙的父亲,细心的同事,还是暗藏心事的年轻人。在这座白色巨塔里,除了医学,他们也在学习关于生活、关于感情、关于如何更好地成为一个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