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像一条疲惫的巨蟒,“哐当哐当”地碾过铁轨,车厢里挤满了人,汗味、泡面味、劣质烟草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乘客们对“远方”的第一印象。
宁浩抬头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乘客,除了附近几个被吉他声吸引了目光,大家要么昏昏欲睡,要么在打扑克、嗑瓜子,环境实在算不上适合唱歌。
而徐巍却显得有些兴奋,他先是扫了一眼周围,又看向宁浩三人。
“老崔的歌,那是刀子,是火,是往心窝子里捅,也是往天上烧!
本来我打算来一首《一无所有》,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他把吉他抱在怀里,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了几下,清脆的音符瞬间穿透了车厢里的嘈杂,让周围几个昏昏欲睡的乘客也抬起了头。
徐巍清了清嗓子,眼神变得专注而炽热,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打在了他身上。
他没有唱崔健的歌,而是唱了一首宁浩没有听过的歌,听起来倒像是他自己写的曲子。
“南方的风,吹不散北方的沙。
火车的轮子,滚过青春的疤。
我背着吉他,走在陌生的街。
嘴里哼着歌,心里念着家……
可是家啊,它像褪色的画。
梦啊,它总在远方发芽。
我要唱,唱到喉咙沙哑。
我要走,走到天昏地暗。
不为别的,
就为这一把破吉他,
就为心里那团,
烧不尽的火啊……”
他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甚至带着些旅途的疲惫和岁月的沧桑,但那股子真诚和力量,却像电流一样击中了车厢里的人。
没有华丽的技巧,只有简单的和弦,和着火车“哐当”的节奏,还有他略带沙哑却充满激情的演唱。
歌词简单直白,却像是在说他自己的故事,也像是在说每一个在路上的人。
宁浩听得愣了神,他看着徐巍闭着眼睛,眉头微蹙,手指在琴弦上翻飞,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的那把旧吉他。
“不应该啊,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后来竟没有听说过?
是被埋没了,
还是一直没红起来?
徐巍不去参加《中国好声音》是有点可惜了。
宁浩觉得要是徐巍去参加好声音,肯定会有老师为他转身。
多年的酒吧经历,让他还是能够听出来一个歌手的好坏的。
一曲唱完,车厢里先是短暂的安静,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刚才打扑克的停下了,嗑瓜子的忘了嗑,连几个原本不耐烦的大叔都笑着鼓起了掌。
“好!唱得好!”
“再来一个!”
“哥们儿,这歌叫什么名字?”
徐巍睁开眼,对着大家笑了笑,擦了擦额角的汗,摆摆手:“瞎唱的,瞎唱的,让大伙儿见笑了。”
他又看了看宁浩,递给他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有得意,有洒脱,还有一种
“你看,这就是摇滚的魅力”的默契。
只是紧接着,他就站起来赶紧看向了自己头上的行李。
发现行李还在后,才松了口气。
宁浩也在为徐巍刚才的演唱鼓掌,看到他站起来看行李又觉得好笑,刚才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行李还能丢了不成。
徐巍坐下来,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别见怪,我这算后遗症,当年在成都,刚和女朋友分手后,我也是正在火车上赶往下一个城市。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上车以后很伤心,邻座的大哥知道我的事之后就说。
“小伙子伤心的时候闭上眼睛唱会歌就好了。”
等我唱完两首睁开眼,
更踏马伤心了。
这畜生…
把我行李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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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哈哈…”
宁浩三人听到徐巍这话,是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哎呦…哈哈…小伙子你是要笑死我啊。”
隔壁座上一位抱着一个小女孩的大姐,听到这话也是笑得不行,直拍大腿。
怀里抱着的小女孩也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徐巍有些无奈的看向几人,随手拨了个泛音,琴弦震颤的余韵混着火车轮轨摩擦的金属声。
邻座大姐怀里抱着的小姑娘,头上扎着一个羊角辫,好奇的扒着桌子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橘子糖。
“叔叔,你吉他上的星星会亮吗?”
徐巍低头看了看琴箱上用贴纸糊住的划痕——那是某年在兰州被醉汉砸的。
他当时捡了半截荧光贴纸胡乱贴上,倒像片歪歪扭扭的星空。
“会啊,”
他指尖在贴纸上敲了敲,
“等天黑了,你对着车窗哈口气,星星就会映在玻璃上。”
小姑娘信以为真,眼睛瞪得溜圆,旁边她母亲笑着递过一瓶矿泉水。
“小哥,喝口水润润嗓子,唱得真好,跟电视里似的。”
“谢谢啦!”
徐巍也没客气,道谢后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喝水,喉结在皮肤下滚动。
喝完水,徐巍见宁浩三个人还在那聊着他失恋被骗的事。
趁机把吉他往宁浩怀里一推。
“小子,光听怎么行,来首你的拿手货。”
不怪宁浩三个人八卦,谁叫徐巍的经历太有意思了呢。
冷不防的怀里多了一把吉他,宁浩看向徐巍。
“我……你让我弹?”
宁浩的手指碰到琴弦,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你一个大学生,又喜欢老崔,别告诉我,你不会弹吉他啊?”
徐巍这话可不算乱说,受《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青春》、《白衣飘飘的年代》等,这些校园民谣的影响。
90年代的大学生,尤其是喜欢音乐的男生,弹吉他那都是基本技能,校园乐队更是风靡各大高校。
宁浩怀抱着吉他,也被徐巍带动了一丝兴趣。
“行,先说明,我唱的可一般,你说唱什么?”
“就唱《花房姑娘》,怎么样?”
“行。”
宁浩刚好会这首歌,还要感谢他当初开酒吧的时候,觉着好玩,跟着酒吧的驻唱乐队学过一段时间的乐器。
“浩哥,你还会弹这玩意?”
林小波嘴里能塞下一个鹅蛋,张大嘴一脸你在骗我的表情。
他和宁浩可谓形影不离,整个高中几乎天天在一起。
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宁浩还有这个才艺。
“幼儿园的时候学过。”
宁浩不在意的随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