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坐的是一对儿中年夫妻,女人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脸色蜡黄,病怏怏的,看样子像是来京城看病的,男人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里面还装了不少的药。
中年女人坐在了梁小茹的对面,同样靠着窗户,看见梁小茹看过来,还冲着她笑了笑。
男人则是一副很累的样子,上车后就一句话没说过。
眼看着火车要出发的时候,才又上来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大爷,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宁浩见状赶紧起身帮着放到了头顶的货架上。
因为拎得东西多,最后还剩下一个包放不上去就满了,只好放到了座位下面。
“谢谢,谢谢啊,小伙子!”
老大爷坐下来不断冲着宁浩道谢,嘴里是河南那边的口音。
“没事大爷,快坐着歇会儿吧。”
宁浩笑着让大爷坐。
大爷坐下后看了看宁浩三个人,又看了看身边的中年夫妻两个,这才说话。
“小伙子,你们都是学生吧?”
“嗯,我们三个是同学,都在京城上大学,国庆节放假了,就回老家看看。”
宁浩随口和大爷聊着天。
梁小茹冲着对面的中年大姐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与徐安然两个人小声的聊着天。
火车出站以后,宁浩除了和徐安然两个说话,就是偶尔和大爷聊几句。
大爷倒是挺健谈,老家是河南商丘的,这次来京城是为了看儿子,这次是看完了准备回去。
“大爷,您来京城没领着大娘一起啊?”
“哎,前些年生了场病,说是什么癌,没治好,走了。”
大爷叹了口气,有些唏嘘的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人听到这话,猛的抬起了头,看向大爷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没有发出。
他又看向自己老婆,发现她正看着火车窗外景色,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他这才重新低下了头,只是右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眼眶都红了。
宁浩自然发现了这一现象,心里对这对中年夫妻的猜测也明确了几分。
“那您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宁浩继续和大爷聊着天。
“没了,一共就两个儿子,现在都长大成了家。”
大爷摸了摸口袋里面的烟,想要掏出来,可又想到周围的人,无奈把手又松了。
“大学毕业后,一个留在了京城,一个住在了上海。”
“那您可真不容易,能把两个儿子供到上完大学,还在京城,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工作,安家,可不简单啊!”
宁浩这可不是恭维大爷,说的是实话,别说这时候,再过个二十年,想要把两个儿子分别送到京城和上海住下,还成了家,也不是件易事。
“那您怎么没跟儿子一起住啊?”
梁小茹看着大爷满脸的褶皱,像是百年的老树皮,这个年纪了,没有了老伴,应该跟着儿子一起住才对。
宁浩看了一眼梁小茹却是没有说话,大爷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却是从京城回老家的,站台上也没有看到大爷的儿子相送。
这种情况,要么是儿女不孝顺,要么是老人自己住不习惯。
“叫了,大儿子叫我去上海,小儿子让我来京城。”
“那您这两个儿子都挺孝顺的啊!”
梁小茹眼睛一亮的看向大爷,刚想继续问问大爷怎么不留在京城或者去上海住也行啊。
就听大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大儿子住在京城,小儿子住在上海。”
………………
大爷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的头上,辛苦一辈子,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两个大学生,还分别在上海和京城安了家,结果发现养了两个白眼狼。
这一辈子也太不值了。
宁浩从来不觉得父母就应该无私的对子女好,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样的,没有人的人生就应该是一辈子为他人付出的。
但自古以来,不疼爱子女的父母少,不孝顺的儿女多。
梁小茹和徐安然两个女孩子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大爷,显然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大爷,对…对不起。”
梁小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嗨,这又有啥对不起的,这都是命。”
大爷叹气一声,选择认命,自己生的,自己养的,怨不得别人。
旁边的中年男人再次抬头看向了大爷,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大叔,家里有收成吗?”
“有啊,家里有地,够我种的了,饿不着我,岁数大了,有口吃的就成。”
中年男人刚想说话,身边的老婆突然小声咳嗽起来,他赶紧回身帮老婆理着后背。
大爷看着中年男人眼里的血丝和一脸的疲惫,又看向他旁边正压抑的小声咳嗽的女人,再次叹了口气。
他弯腰从帆布包里摸出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递到男人面前:“小伙子,给你媳妇吃个苹果,润润嗓子。”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连忙摆手:“大叔,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带了。”
“拿着吧,”张大爷把苹果塞进他手里,声音沙哑却温和,“我这牙口不好,咬不动了。你媳妇看着身子弱,多吃点水果好。”
说着又从兜里掏出几个苹果推向宁浩三个人,
“你们几个学生娃娃也吃,吃苹果对身体好。”
“谢谢大爷。”
“谢谢大爷,我们不吃。”
“大爷您留着吃吧。”
宁浩三个人都赶紧感谢大爷。
中年女人也虚弱地笑了笑,轻声说了句“谢谢大叔”。
中年男人拿出把小刀,把苹果削皮,切成小块,小心翼翼地喂到女人嘴边。
张大爷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年轻的时候,我跟我老伴也这样。她身子骨一直弱,我走哪儿都惦记着她,地里的活尽量自己扛,就怕累着她。”
男人抬眼看了看他,眼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好奇。
“她走了快半年了,”张大爷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树木,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走的时候很安详,我握着她的手,她还跟我说,让我好好活着。可我那两个不孝子……”
说到这里,张大爷的声音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有时候我也怨,怨儿子没良心,怨自己命苦。可夜里躺在床上琢磨,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这样吗?
有甜有苦,有聚有散。我跟老伴风风雨雨过了五十多年,她疼我,我护她,那些好日子,够我回忆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