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四十三章：观察者之瞳与锈火抉择
死寂。
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那温文尔雅的声音冻结了。废土特有的喧嚣——辐射尘的飘落、金属热胀冷缩的呻吟、远处隐约的变异生物嘶吼——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个自称“观察者”的男人缓慢而清晰的鼓掌声，如同丧钟，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Ω公司高级特派研究员。回收公司财产。记录每一次转动。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冰冷的巨石，砸入刚刚因清道夫被吞噬而短暂泛起涟漪的绝望深潭，将其彻底封冻。
苏桐僵立在原地，体内刚刚因吞噬而澎湃的力量仿佛瞬间凝固。道标之钥在意识深处发出低沉而警惕的嗡鸣，那刚刚沉敛的金色印记虚影微微波动，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同源却更加**深邃、更加不可测**的威胁。眼前这个男人，看似普通，却散发出比那个被吞噬的清道夫更加令人心悸的气息——那不是力量的压迫，而是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冰冷理性**。
锐齿几乎是本能地猛地跨前一步，再次将苏桐挡在身后，尽管她的身躯在对方无形的气场下显得如此渺小。她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握住了动力砍刀的刀柄，机械义眼红光疯狂闪烁，却无法从对方身上分析出任何有效的战斗数据，仿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文人。
疤脸也反应了过来，怒吼一声，大口径手枪和所有幸存战士的武器瞬间齐齐指向观察者！但他们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却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冷汗从额角滑落，无法真正开火——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面对更高层级捕食者的恐惧，扼杀了他们的行动力。
“Ω的走狗！”疤脸从牙缝里挤出嘶吼，试图用愤怒掩盖恐惧，“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观察者推了推金丝眼镜，脸上那温和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眼前这些指向他的武器只是孩童的玩具。“暗铁矿脉的干扰确实麻烦，但‘血猎犬’标记最后消失的坐标，以及刚才那场……嗯，颇为壮观的能量吞噬现象产生的余波，足以为我们指明方向。”他的目光越过锐齿的肩膀，落在苏桐身上，带着一种学者欣赏稀有标本般的兴致，“不得不说，‘钥匙’小姐，您的表现远超预期。主动吞噬并转化‘清道夫’单位，这种数据……珍贵无比。”
苏桐感到一阵冰冷的恶心。她在他眼中，真的只是一件正在“表现”的财产，一个珍贵的数据来源。
“少他妈废话！”锐齿厉声打断他，声音因紧绷而嘶哑，“想要带她走，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她试图用狠话提振士气，但微微颤抖的刀尖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惶。
观察者终于将目光从苏桐身上移开，淡淡地扫了一眼锐齿和疤脸等人，那眼神平静无波，如同在看一堆无关紧要的尘埃。
“勇气可嘉，但毫无意义。”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惋惜他们的愚蠢，“我对你们这些废土残渣没有兴趣。我的任务目标只有γ-734。现在，请让开，或者……被清除。”
他没有做出任何威胁性的动作，但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那是比疯狂咆哮更加可怕的、绝对的**漠然**。
“你试试看！”疤脸咆哮着，强行克服恐惧，手指就要扣下扳机！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等等！”
出乎所有人意料，出声阻止的，竟然是那个一直瘫坐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老头子**！
他挣扎着站起身，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震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近乎狂热的**兴奋**和**专注**！他死死盯着观察者，尤其是他那一身整洁的衣着和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观…察…者…’……？…Ω…内…部…传…说…中…的…‘…永…恒…之…瞳…’…计…划…的…产…物……？…真…的…存…在……？…你…是…第…几…代…？…你…的…感…知…模…式…是…基…于…量…子…纠…缠…还…是……？”
他竟然开始追问技术细节？！仿佛忘记了对方是来索命的敌人，而是某个值得探讨的学术对象！
观察者第一次微微挑了下眉，似乎对老头子能说出“永恒之瞳”这个词感到一丝意外。他再次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了一下老头子，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哦？没想到在这文明的垃圾堆里，还有能认出‘瞳’计划的老古董。看来你曾经接触过公司的某些……废弃项目？”
他的语气，仿佛是在垃圾堆里发现了一本有点价值的旧书。
“回答我！”老头子却异常激动，甚至上前了一步，无视了疤脸让他闭嘴的眼神，“你们的意识上传稳定性如何？如何解决长期观测带来的逻辑熵增问题？！还有……”
“博士！”锐齿忍不住低喝一声，打断了老头子的疯言疯语。她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老头子显然又陷入了那种遇到尖端技术就忘乎所以的状态。
观察者轻笑一声，似乎觉得很有趣：“有趣。可惜，我没有义务为你答疑解惑。”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冰冷，“我的耐心有限。最后一遍，让开，或者，死。”
最后的通牒。
疤脸额头青筋暴起，手指死死扣在扳机上，汗水浸透了手心。锐齿紧咬着牙，大脑疯狂运转，却找不到任何破局之法。实力的差距太大了，对方甚至可能都不是人类本体！硬抗只有死路一条！
投降？交出苏桐？那更不可能！先不说道义和之前那点脆弱的信任，单单Ω对这“钥匙”的重视程度，一旦让他们成功回收，接下来等待锈火乃至整个废土的，可能就是真正的“终末”！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越收越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苏桐的意识却在飞速运转。道标之钥传递来的不再是纯粹的饥饿，还有一种强烈的**警告**和**排斥**——对观察者身上那种同源却更加“完整”、更加“冰冷”的Ω气息的排斥。
同时，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观察者的注意力绝大部分都锁定在自己身上，对于和其他人……是真的毫不在意，如同人类不会在意脚下的蚂蚁。这是一种机会，也是一种极致的侮辱。
不能连累他们。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苏桐的脑海。
【…跟…他…走……】她突然向锐齿和疤脸传递出一道清晰的意念。
“什么？！”锐齿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你…们……走……！】苏桐的意念坚决无比，【…他…的…目…标…是…我……你…们…留…下……只…会…死……！…】
“不行！”锐齿想也不想地拒绝，眼神决绝，“锈火没有抛弃同伴的习惯！”
【…不…是…抛…弃……！】苏桐的意念带着一丝急促，【…我…有……‘…钥…匙…’……他…想…要…‘…记…录…’……不…会…立…刻…杀…我……！…你…们…活…下…去……才…有……机…会……！…】
这是唯一的、残酷的理性选择。用自己换取锈火残部的一线生机。
锐齿愣住了，她看着苏桐那重新焕发出冰冷光泽的荆棘躯干，看着那双（意念中）无比坚定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痛苦、不甘、愤怒……种种情绪在她眼中交织，最终化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无力感。
疤脸也听到了苏桐的意念，他死死咬着牙，握枪的手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最终却颓然垂下了枪口。他知道，这是最正确，却也最令人绝望的选择。
观察者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念交流，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微笑着看着苏桐，仿佛在赞赏她的“懂事”。
“看来，‘钥匙’小姐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他温和地说，向前迈出一步。
“等等！”锐齿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观察者，声音嘶哑，“……你怎么保证不会伤害她？！”
观察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轻摇头：“保证？不，你搞错了。这不是交易，这是**通知**。她的命运，自‘播种’之日起就已注定。你们的存在与否，于结果毫无影响。我允许你们离开，仅仅是因为……清理你们需要浪费微不足道的0.37秒，且毫无数据价值。”
极致的傲慢与漠然。
锐齿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无法反驳。
就在这时，老头子突然又开口了，他的目光依旧狂热地盯着观察者，但却问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你们……是不是一直在通过那个标记……**观察甚至……引导**她的‘命运’？包括她来到锈火，来到旧港？”
观察者的脚步微微一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仔细看了看老头子，脸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些：“聪明的老古董。‘记录每一次转动’，自然包括创造合适的‘转动’环境。废土的挣扎，绝望中的互助，甚至恰到好处的敌人……都是有趣的变量。当然，吞噬清道夫是个意外的惊喜，超出了最优预测模型，但数据更加宝贵。”
他轻描淡写的话语，却揭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从苏桐逃离织缕，到遭遇锈火，再到被逼入旧港，甚至与清道夫的遭遇战……这一切，可能都在Ω的观察甚至某种程度的引导之下！他们就像是实验箱外的观察者，冷漠地记录着小白鼠的每一次挣扎！
苏桐感到一股寒意从核心深处升起，远比清道夫的毁灭光束更加冰冷。
锐齿和疤脸等人也彻底明白了，他们所有的挣扎和牺牲，在对方眼中，真的只是一场被设定好的实验戏剧！
无力感。深深的无力感。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观察者似乎失去了兴趣，再次看向苏桐，“‘钥匙’小姐，请吧。母体还在等待您的‘数据’回归。”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身后阴影中，空气微微扭曲，一道闪烁着蓝色能量纹路的**空间传送门**悄然打开，门后是冰冷而纯粹的Ω风格通道。
苏桐深深地“看”了锐齿、疤脸和老头子一眼，似乎要将他们的样子记住。然后，她毅然决然地，拖着那副焕然一新却冰冷沉重的躯体，一步步走向那道传送门。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烽火众人的心脏上。
就在苏桐即将踏入传送门的瞬间——
异变再生！
咻——！！！
一道极其细微、却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乌光**，如同从虚无中射出，无声无息地……**精准地命中了观察者那只抬起的手的手腕**！
那并非能量攻击，也不是实体弹药，而更像是一小段……**不断扭曲、变化的、由无数微小符文构成的**黑色数据流**？！
观察者那始终从容温和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他手腕上被击中的地方，皮肤瞬间变得透明，露出下方复杂的机械结构和能量管路，那些黑色的数据流如同病毒般疯狂蔓延，试图侵蚀他的系统！
“权限盗窃？来自……‘墙外’？”他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似乎在急速分析攻击来源。
几乎同时！
轰！轰！轰！
旧港废墟数个不同的方向，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爆炸的当量并不大，却精准地炸塌了数处关键的支撑结构，引发了更大范围的塌方和烟尘，瞬间制造出极度的混乱！
“敌袭？！不是公司的人！”疤脸瞬间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暂时的朋友！
“走！”锐齿反应极快，趁着观察者被那诡异攻击短暂牵制、视线被爆炸烟尘阻挡的瞬间，猛地扑上前，不是攻击，而是一把拉住苏桐的手臂，用尽全力将她从传送门前狠狠拽了回来，同时对着其他人大吼！
“想走？”观察者冰冷的声音响起，他那只被攻击的手猛地一震，上面的黑色数据流竟然被强行逼出、湮灭！他的目光瞬间锁定锐齿和苏桐！
但就在他准备出手的刹那——
嗒！
一声轻响。
一个只有拇指大小、如同金属甲虫般的微型装置，从上方掉落下来，正好滚落到观察者的脚边。
装置上的红灯急促闪烁了零点一秒。
然后——
嗡！！！
一股无形却极其强大的**电磁脉冲**混合着某种**信息炸弹**，猛地爆发开来！
这道脉冲对生物体影响极小，但对电子设备和能量系统却有着毁灭性的效果！
观察者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数据流瞬间陷入极度混乱，体表甚至冒起了细微的电火花！他身后那道传送门也剧烈闪烁了几下，猛地崩溃消失！
就连锐齿的机械义眼和疤脸的电子瞄具都瞬间失灵，冒出黑烟！
“走！走！走！”疤脸顾不上许多，凭着记忆和感觉，对着其他战士疯狂大吼，同时朝着一个预定的撤离方向盲目前冲！
锐齿拉着苏桐，紧随其后！老头子也被一名战士搀扶着，跌跌撞撞地逃跑。
观察者站在原地，身体轻微地颤抖着，似乎在全力抵抗脉冲干扰和系统紊乱。他望着苏桐等人逃离的方向，那双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极其细微的……不是愤怒，而是……浓厚的兴趣**？
“第三方势力……‘窃秘者’？还是……‘归来的流亡者’？”他喃喃自语，嘴角竟然再次勾起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变量增加……实验变得更加有趣了……”
他没有立刻追击，而是缓缓抬起那只刚刚被修复的手，手腕皮肤下，一个微小的装置亮起微光，开始扫描记录周围的一切能量残留和环境数据。
“……记录：γ-734接触未知第三方势力，疑似掌握高等权限窃取及反制技术。”
“……评估：潜在风险提升，但观测价值同步大幅提升。”
“……建议：暂不进行强制性回收，转为……**深度观测模式**，收集更多交互数据。”
他望着苏桐等人消失的方向，如同看着一个刚刚加入了新变量的、更加有趣的培养皿。
“跑吧，‘钥匙’小姐……让我看看，这些意外的‘变量’，能将你引导向何方……”
“最终……所有数据……都将归于‘织缕’……”
他的身影缓缓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只留下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诡异袭击和混乱逃离的废墟，以及一个更加扑朔迷离、危机四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