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屑砸在青铜书架上的脆响还未消散,整座秘库已如惊涛中的扁舟剧烈摇晃。陈观棋反手将天枢令塞给陆九思,桃木剑在掌心转出个金色弧光,剑气劈开坠落的冰棱:“护住令牌,别让它沾到渊魇的气息!”话音未落,脚下的冰面突然绽开蛛网般的裂痕,透过缝隙能看到下方涌动的黑雾——那是渊魇触须散发的浊气,正顺着地脉纹路疯狂上涌。
“跟我来!”罗烟突然拽住陈观棋的衣袖,暗红旗袍在疾行中扫过冰面,带起的气流竟让附近的冰屑悬浮起来,“我娘的日记里画过融冰池的近路,穿过‘悬冰回廊’能省一半时间!”她指尖弹出三枚银针,精准钉在穹顶的冰棱上,银针迸发的红光在前方映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冰道,冰道两侧的冰壁上,隐约能看到天枢支先辈刻下的星图。
陆九思紧随其后,龙元玉佩在怀中烫得惊人,他低头看时,玉佩表面竟自动浮现出地脉走向图,融冰池的位置正闪着刺眼的红光,像颗跳动的毒瘤。“陈哥!地脉在哀嚎!”少年突然惊呼,玉佩上代表昆仑主脉的金线正在变黑,“再晚一步,整条龙脉都会被渊魇污染!”
悬冰回廊的冰面突然震颤,左侧冰壁“咔嚓”裂开道巨缝,数条漆黑的触须如毒蛇般窜出,触须末端的吸盘张合着,喷出带着腥气的粘液。陈观棋挥剑格挡,阳气与粘液碰撞的瞬间,冰面竟被腐蚀出拳头大的孔洞。“是蚀脉粘液!”他剑锋一转,引着触须撞向右侧冰壁,“罗烟,用你的蛊丝缠住它们的根部!”
罗烟早已解下腰间的蛊囊,数十条银亮的蛊丝如灵蛇般射出,精准缠上触须与冰壁衔接的位置。她素手轻扬,蛊丝突然收紧,触须上的吸盘纷纷爆裂,黑色粘液溅在冰道上,却被陆九思及时用龙元玉佩挡开——玉光所及之处,粘液瞬间冻结成冰珠。
“有点意思。”罗烟挑眉看了眼少年,指尖在蛊丝上打了个奇特的结,“你这玉佩的龙气,竟能克制渊魇的浊气。”
“我爹娘说这是‘镇脉玉’,”陆九思边退边解释,玉佩的光芒在他掌心流转,“当年地脉先生用三滴龙血养出来的,专门对付邪祟。”
穿过悬冰回廊,眼前豁然开朗。融冰池如块巨大的蓝宝石嵌在冰窟中央,池面泛着诡异的幽蓝,原本万年不化的玄冰此刻竟在冒泡,池边的冰层已融化出丈宽的水带,十几个地脉支族人被捆在水带边缘,个个面色青紫,显然被浊气侵体。
而池中央的高台上,血屠正将半截真龙骨插进池底的地脉节点。龙骨上的幽蓝鬼火顺着节点蔓延,所过之处,冰面竟燃起黑色的火焰,发出“噼啪”的灼烧声。他身后的卫卒举着长刀,刀尖抵住族人的咽喉,为首的老者正是西南吊脚楼的族长,此刻正怒目圆睁,脖颈上青筋暴起。
“陈观棋,你果然来了。”血屠缓缓转身,脸上的刀疤在鬼火映照下狰狞可怖,他赤裸的左臂上纹着灵衡会的蛇形徽记,徽记的蛇眼处嵌着两颗猩红的珠子,“听说你破了玄阴子大人的献祭阵?可惜啊,真正的杀招在这里。”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骨刃,割开自己的掌心,鲜血滴在龙骨上,鬼火瞬间暴涨三尺,池面的幽蓝水波突然掀起巨浪,浪尖浮现出无数挣扎的人影——那是被渊魇吞噬的生魂。
“放开我爷爷!”一个梳着冲天辫的孩童突然挣脱卫卒的束缚,朝着高台冲去,却被血屠一脚踹倒在水带边缘。孩童的小腿刚沾到池水,皮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疼得他放声大哭。
“小九!”族长目眦欲裂,拼命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卫卒死死按住。
陈观棋的瞳孔骤然收缩,桃木剑的阳气在掌心沸腾。他认得那孩童,三年前在吊脚楼做客时,这孩子还偷偷塞给他块自家晒的红薯干,说“陈哥哥打邪祟辛苦,吃这个有力气”。而现在,这双曾充满笑意的眼睛里,只剩下恐惧与痛苦。
“心疼了?”血屠笑得愈发残忍,骨刃指向孩童,“用你的纯阳血来换,不然这小崽子就成渊魇大人的点心了。”他突然抓起孩童的后领,将其悬在池面上,“倒数三个数,三——”
“住手!”陈观棋的声音带着冰碴,他向前踏出半步,掌心的阳气已凝聚成球状,“放了他们,我随你处置。”
“陈哥不可!”陆九思急忙拽住他的衣袖,龙元玉佩的光芒在此刻竟有些黯淡,“他在拖延时间,龙骨快插进主脉了!”
白鹤龄的长鞭早已蓄势待发,银铃在她掌心轻颤,发出只有同伴能听懂的暗号——左三卫卒练的是硬功,右五卫卒腰间有蛊囊,血屠的罩门在后背第三根脊骨。她与陈观棋交换眼神的瞬间,长鞭突然如惊雷般甩出,卷向最左侧卫卒的脚踝。
“想偷袭?”血屠早有防备,反手将孩童扔给身边的卫卒,骨刃带着黑气劈向长鞭,“给我杀了他们!留活口献祭!”
卫卒们蜂拥而上,刀光与冰面的反光交织成网。陈观棋剑随身走,阳气在他周身形成金色屏障,每一剑都精准挑飞卫卒的长刀,却刻意避开要害——这些卫卒中,有几个脸上还带着稚气,显然是被胁迫的散修。
“心软就是找死!”血屠见状狞笑,突然从怀中掏出个黑色陶罐,拔开塞子扔向人群。陶罐在空中炸裂,无数黑色的小虫喷涌而出,落在卫卒身上便钻入皮肤,原本犹豫的卫卒瞬间眼神赤红,如疯魔般扑来。
“是蚀心虫!”罗烟脸色骤变,蛊丝如暴雨般射出,缠住几只飞虫,“被这虫子咬了会失去神智,变成只知杀戮的傀儡!”她指尖捏碎颗药丸,药粉在空中形成淡粉色的雾霭,飞虫遇雾便纷纷坠地,“只能暂时压制,快想办法毁掉虫源!”
陈观棋目光扫过血屠腰间的皮囊——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还藏着更多陶罐。他突然剑势一转,故意露出左肋空当,果然有个被虫控的卫卒挥刀砍来。就在刀锋及体的刹那,他猛地矮身,桃木剑贴着冰面滑行,精准挑飞卫卒腰间的长刀,同时以掌为刃,切在对方后颈的穴位上。卫卒闷哼一声倒地,脖颈处的皮肤下,有个小黑点正缓缓蠕动,显然是蚀心虫在退散。
“还有这手?”血屠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又被贪婪取代,“你的地脉阳气竟能逼出蚀心虫!玄阴子大人果然没说错,你是最好的祭品!”他突然抓起龙骨,猛地往地脉节点里一按,“渊魇大人,该开饭了!”
龙骨完全没入节点的瞬间,融冰池突然炸开,丈高的黑水柱直冲穹顶,无数触须从水柱中探出,带着腥气的狂风席卷整个冰窟。被捆在池边的族人纷纷惨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显然生魂正被强行抽离。
“就是现在!”陈观棋突然大喊,桃木剑指向血屠的后背,“鹤龄!”
白鹤龄的长鞭早已蓄势待发,银铃骤响的瞬间,鞭梢如毒蛇般卷向血屠后颈。血屠察觉不对,猛地转身用龙骨格挡,却没注意陆九思已悄悄绕到高台侧面,龙元玉佩的光芒顺着冰缝注入池底,原本沸腾的黑水竟瞬间冻结了三寸。
“小鬼找死!”血屠被玉佩的光芒逼得后退半步,骨刃反手劈向陆九思,却被罗烟的蛊丝缠住手腕。她不知何时已攀上高台,暗红旗袍的下摆沾着冰碴,眼神却亮得惊人:“你爷爷当年救过我娘,这份情,今天还了!”
蛊丝突然收紧,血屠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骨刃“哐当”落地。陈观棋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桃木剑带着纯阳之气直刺血屠后背第三根脊骨——那里果然是罩门所在,剑刃入体的瞬间,血屠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左臂的蛇形徽记突然炸裂,两颗猩红珠子滚落,露出下面蠕动的蛊虫。
“玄阴子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血屠在地上抽搐着,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化作滩黑灰,只有那半截真龙骨还插在节点上,幽蓝鬼火依旧燃烧。
陈观棋立刻冲过去想拔出龙骨,指尖刚触到骨身,却被一股巨力弹开——龙骨上的鬼火突然化作张人脸,赫然是玄阴子的模样,独眼闪烁着怨毒的光:“陈观棋,你以为赢了吗?这龙骨只是钥匙,真正的渊魇,已经顺着地脉去中原了!”
人脸在狂笑声中消散,龙骨突然迸裂成碎片,地脉节点喷出的不再是黑水,而是纯净的金色地脉之气。被捆的族人纷纷瘫倒在地,脸色虽仍苍白,却已恢复了神智。
“中原……”陈观棋望着节点中涌动的地气,突然想起西南吊脚楼的方向,那里的地脉与昆仑主脉相连,“不好!族人有危险!”
陆九思的龙元玉佩在此刻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拼出幅血腥的画面——吊脚楼燃起熊熊大火,无数黑衣人正将族人往火里推,为首的独眼老者高举着个黑色陶罐,正是玄阴子!
“他声东击西!”白鹤龄的长鞭紧紧攥在掌心,银铃因用力而变形,“融冰池只是幌子,他真正的目标是西南地脉!”
罗烟突然指向池边的冰层,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传送阵,阵眼处插着面灵衡会的旗帜,显然是玄阴子留下的。“这阵能去中原!”她捡起块龙骨碎片,“虽然不稳,但总比绕路快!”
陈观棋看着传送阵上闪烁的红光,又看了眼瘫倒在地的族人,突然将天枢令塞给族长:“带着大家回秘库,那里的地脉能护住你们。”他转向陆九思和白鹤龄,桃木剑的阳气在掌心重新凝聚,“我们去中原。”
少年的眼神坚定,龙元玉佩的碎片在他掌心流转,自动拼出个简易的防护阵:“我爹娘的笔记里有克制蚀心虫的法子,我们一定能赢。”
白鹤龄的长鞭在冰面划出个圈,将三人护在其中:“玄枢阁在中原的分舵会接应我们,只是……”她看向传送阵上扭曲的符文,“这阵显然被动过手脚,进去后可能会被分散。”
“那就约定汇合点。”陈观棋的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陆九思掌心的玉佩碎片上,“西南吊脚楼,地脉支的老祠堂。”
罗烟突然将半块天枢残令塞给他:“这是我娘留下的信物,能在地脉中定位。”她指尖在残令上一点,残令突然亮起,与陈观棋怀中的天枢令遥相呼应,“别死太早,我还没跟你算我娘的账。”
传送阵的光芒越来越盛,玄阴子的狂笑声仿佛还在冰窟中回荡。陈观棋最后看了眼融冰池,那里的黑水已彻底退去,露出下方纯净的地脉泉眼,正汩汩地冒着金色的气泡。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传送阵:“走!”
光芒吞噬三人身影的瞬间,陈观棋仿佛听到地脉深处传来声悠长的龙吟,那声音带着熟悉的暖意,像极了师父当年在药庐煮茶时,用桃木枝敲壶沿的节奏。他握紧桃木剑,掌心的阳气与天枢令的星纹交织成网——无论前路有多少陷阱,他都必须走下去。
中原的天空,此刻正被诡异的黑雾笼罩。西南吊脚楼的方向,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玄阴子站在祠堂的屋顶,看着手中陶罐里躁动的蚀心虫,独眼闪烁着兴奋的光:“地脉先生,你的好徒弟来了,这次,我看谁还能救你。”
祠堂深处的密室里,地脉先生被铁链锁在石壁上,胸前的衣襟早已被鲜血浸透,却仍在低声念着什么。他面前的青铜盆中,三枚铜钱正剧烈旋转,最终齐齐指向北方——那是昆仑的方向。
“观棋,”老人口中溢出鲜血,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终于……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