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霉味越来越重了。林宇踩着木梯爬上顶层货架，指尖拂过积灰的海蓬子干货包装袋，塑料袋摩擦的沙沙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刺耳。窗外的冷雨敲打着铁皮屋顶，像无数只手指在焦急地叩门，把寒意一点点渗进砖缝里。
“宇哥，李大叔又来电话了。” 柱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慌张，“说再不给红薯款，就带村民来拉设备抵账。”
林宇从梯子上跳下来，木梯在他身后剧烈晃动。他抓起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发现袖口又磨破了个洞。“让他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设备上都贴着蓝湾镇合作社的标签，他拉不走。” 话虽如此，他还是快步往办公室走，靴底的泥块在水泥地上拖出深色的痕迹。
苏瑶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浅蓝色的连衣裙袖口沾着墨水印。屏幕上是她连夜做的表格，海蓬子干货、红薯淀粉、青蟹罐头的库存数字刺眼地红着，像一道道未愈合的伤口。“社区团购的王团长回话了。” 她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比昨天更重，“说可以帮咱们试试，但要压价三成，还要咱们负责配送。”
林宇接过她递来的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答应她。” 他盯着表格上的数字，“先清库存，能回一点是一点。” 他突然指着 “青蟹罐头” 那一栏，“这个可以做组合装，两罐一组，配上海蓬子咸菜，包装成海鲜礼盒，镇上的超市说不定会要。”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王婶带着几个老员工走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个布包。“小宇，这是我们凑的钱。” 王婶把布包往桌上一倒，零零碎碎的纸币和硬币滚出来，在桌面上叮当作响，“虽然不多，先给李大叔他们结一部分，让他们宽限几天。”
刘大嫂的丈夫蹲在墙角抽烟，烟蒂堆成了小山：“我小舅子那边我去说，工程款再拖两个月。但冷库的电费不能欠，再停下去，那些青蟹罐头就全废了。” 他把烟蒂摁灭在鞋底，“要不…… 把新上的生产线停了？那台包装机一天的电费就够买两袋面粉了。”
林宇看着桌上的零钱，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潮水退了才知道谁在裸泳，但只要脚还踩着礁石，就有翻盘的机会。“大家都坐。” 他搬来几个木箱当凳子，“今天咱们不聊欠多少钱，就说怎么把货变成钱。”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光透过布满水汽的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宇在黑板上画了个大大的思维导图，把 “海蓬子干货”“红薯淀粉”“青蟹罐头” 三个关键词圈起来：“第一，咱们的产品没问题，只是暂时没人知道。王婶，您认识的老街坊多，能不能组织个‘蓝湾特产市集’，就在镇中心的老槐树下，让大家免费试吃？”
王婶眼睛一亮：“这个行！我让我家那口子去借张戏台，再请说书先生来凑人气，试吃的就用仓库里快过期的干货，不算浪费。”
“第二，改包装。” 苏瑶突然开口，指着电脑上的设计图，“我连夜做了个‘海味全家福’礼盒，把三种产品拼在一起，印上红树林的图案，定价 98 块，比单买便宜 15 块，正好赶在中秋前卖。”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屏幕上跳出礼盒的三维效果图，“镇上的超市张老板刚才说，可以给咱们留个显眼的位置。”
柱子猛地一拍大腿：“我去跑三轮车配送！每天早上五点去县城，把货送到各个社区团购点，油钱我自己出！” 他从裤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我算了下，一趟能送 20 家，除去油钱还能赚点差价。”
刘大嫂的丈夫掐灭最后一根烟：“生产线停两条，留一条做礼盒包装。我去跟供电所求情，电费改成月中缴，先把这个月的缓过去。” 他站起身，“冷库的压缩机我来修，上次厂家来保养时，我偷偷学了两手。”
林宇看着黑板上渐渐丰满的计划，突然觉得胸口的闷堵散开了些。他转身从墙角拖出个旧铁皮箱，里面是这几年攒下的各种奖状和证书。“明天我去趟县农业局。” 他拿起那张 “绿色食品认证” 证书，“上次李伯说有个‘乡村振兴助销基金’，说不定能申请点补贴。”
雨停时已是后半夜。林宇送王婶他们出门，发现苏瑶还坐在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跳跃。“别熬了。” 他把那件破了袖口的外套披在她肩上，“礼盒设计得差不多就行，重点是让大家知道咱们的东西好。”
苏瑶转过头，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脸上，像蒙了层薄霜。“你看这个。” 她指着页面上的评论区，“社区团购的试吃反馈出来了，有个顾客说咱们的海蓬子干货泡发后没有沙子，想订 10 斤寄给上海的女儿。” 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泪光，“这是第一个回头客。”
林宇凑近屏幕，那些 “味道纯正”“家乡的味道” 的评论像火苗，在漆黑的夜里燃起点点光亮。他想起白天在仓库里闻到的霉味，突然明白，有些东西会发霉变质，但蓝湾镇的海风味不会，就像红树林的气根，哪怕被潮水淹没，也能在泥里扎得更深。
第二天清晨，镇中心的老槐树下热闹起来。王婶带着妇女们支起长桌，把海蓬子干货泡发成翠绿的丝，拌上香油和蒜泥；柱子踩着三轮车来回穿梭，车斗里的礼盒堆得像小山；苏瑶则守在临时搭起的展台后，教大家用手机扫码看产品溯源视频。
李大叔果然带着几个村民来了，却在尝过海蓬子咸菜后变了脸色。“小宇，这味道确实比刘三那边的正。”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我先垫上五千块，让其他村民再等等。” 他指着展台前的人群，“你看这架势，用不了多久就能缓过来。”
林宇望着那些在展台前驻足的身影，突然想起系统昨天弹出的提示：【检测到危机应对措施，启动 “社区信任指数” 监测。当前指数 65%，每提升 10% 可解锁一项本地资源对接。】淡蓝色的面板上，信任指数的进度条正在缓慢爬升，像条逆流而上的鱼。
午后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 “蓝湾特产市集” 的红色横幅上。林宇坐在老槐树下，看着苏瑶被一群阿姨围住问东问西，看着柱子扛着礼盒满头大汗地跑回来，看着王婶把试吃剩下的海蓬子分给流浪的猫狗。他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绿色食品证书，发现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宇哥，农业局来电话了。” 柱子举着手机跑过来，嗓门大得惊飞了树上的麻雀，“说咱们的申请通过了，能领两万块助销补贴！”
林宇接过手机时，指尖还沾着红薯淀粉的白。他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突然觉得那些积压的库存不再是负担，而是蓝湾镇递给世界的一张名片。潮水退去后的滩涂虽然泥泞，却总能留下最珍贵的贝壳，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或许正在逼着他们长出更坚韧的根。
暮色降临时，林宇盘点当天的销售额，发现居然卖了三千多块。他把钱分成三份，一份给李大叔送去，一份留作电费，剩下的给员工们发了应急生活费。仓库的霉味似乎淡了些，他打开通风扇，潮湿的空气带着海腥味涌进来，混着远处市集残留的蒜香，有种奇异的踏实感。
苏瑶抱着最后一箱礼盒走过来说：“超市张老板说明天要再加五十组。” 她的发梢还沾着稻草，是白天帮王婶搭戏台时蹭的，“我把你的外套补好了，在办公室抽屉里。”
林宇摸了摸袖口，果然多了块淡蓝色的补丁，和苏瑶连衣裙的颜色一模一样。他望着仓库里重新码放整齐的货物，突然明白，危机就像涨潮时的海水，看起来凶猛，却总能在退去后留下肥沃的淤泥，让新的希望生根发芽。
夜色渐浓时，林宇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远处滩涂的方向。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养殖池上，像铺了层碎银。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但只要团队还在，蓝湾镇的海风味还在，就没有跨不过去的浪头。系统面板上的信任指数已经爬到 72%，旁边跳出行小字：【解锁资源：县融媒体中心助农直播】。
他拿出手机，给县融媒体中心发了条信息，然后把那件补好的外套披在肩上，转身往仓库走去。明天还要早起准备直播的样品，那些积压的干货和罐头，或许能在镜头前，找到属于它们的新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