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住立刻扑上去撕打他的冲动。她现在还有一丝期待,她毕竟还是爱他的,不希望孩子的父亲如此绝情,所以她没有直接问。
她张口,声音因为哭过又有些沙哑,面上努力的压制着:“没什么大事。就是刚在学校,碰到两个公安局的同志。”
李庆平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微微绷紧,警察找上门可不是好事。
张明月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往下说:“他们来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王大妮的人。”
李庆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一下子放了下去,他不认识这个人,于是满是疑问的说:“王大妮?谁啊?没听说过。警察找你问这个干嘛?”
张明月看他的反应很快,也没有什么被拆穿的样子,从表面来看几乎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张明月现在心里是真的期盼他真的不知道这个事,但她不会轻易被迷惑,又抛出一个名字:“那……李大丫呢?警察说,李大丫在王大妮那里买过药。”
“李大丫?”李庆平愣了一下,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但脸上还是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无奈,“明月你糊涂了?李大丫是咱娘啊。咱娘还买药了,买什么药?她不是早就回老家去了吗,怎么会在咱们这里买药,警察是不是搞错了?”
他的表情有一丝不自然,带着故意表现出的对警察搞错事情的些许不满和对张明月“糊涂”的嗔怪,尽力的表示出仿佛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误会。
看着他这副故作轻松的样子,张明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来,冻得她四肢冰凉,她心里塌陷下去。
原来他真的知道,如果他真的不知道,他不会是这种反应,不会是故作轻松,毕竟警察找上门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这是他的孩子啊!她强忍着扇他一耳光的冲动,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是啊……是咱娘。”她重复着,声音有些颤抖但满是恨意的说“警察说,那个王大妮,是卖假药的,专门卖一种叫‘换胎药’的东西。”她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紧紧钉在李庆平脸上。
李庆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他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扑灭,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脸上褪去。
他的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惊慌,虽然转瞬即逝,但足够张明月捕捉到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只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换……什么药?明月,你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那都是封建迷信……”
“封建迷信?”张明月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愤怒,“我也希望只是封建迷信!可警察说,那药吃死了人!王大妮都招供了!她说李大丫在她那里买过药!”
她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贴着李庆平的脸,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来问道:“李庆平,你告诉我,你娘是不是给我下过药,就在我怀孕期间,为了要个男孩,不惜给我下药,是不是!你说啊!”
李庆平被她逼得后退了半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看着张明月那双燃烧着痛苦和恨意的眼睛,知道再也瞒不住了。
他眼神慌乱地四处瞟,尤其紧张地看了看门口同样一脸震惊看着他们的哨兵。
“明月,你……你冷静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压低声音,带着恳求,伸手想去拉张明月的胳膊,想把她带到一边。
“你别碰我!”张明月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尖利,引得路过的几个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李庆平脸上火辣辣的,又羞又恼,更多的是害怕事情闹大。他再也顾不上面子,几乎是半强迫地,用力箍住张明月的胳膊,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把她拉到了营区围墙外一个僻静的角落。
一挣脱李庆平的禁锢,张明月积压的所有情绪如同火山般爆发了。
她不再压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狼,疯狂地用手捶打着李庆平的胸膛,哭喊着:“李庆平!你混蛋!你王八蛋!你早就知道!你和你娘合起伙来骗我!那是什么对身体好的鸡汤吗?那是要命的毒药!是害死我孩子的毒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李庆平被她打得生疼,又不敢用力反抗,只能一边躲闪,一边焦急地辩解,语无伦次:“明月!明月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娘会去弄那种东西。我是……我是在医院,孩子保不住的时候,医生……医生说了可能和乱吃药有关,我才……我才逼问娘,她才承认的!”
他抓住张明月疯狂挥舞的双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脸上满是懊悔和痛苦:“我知道的时候也快疯了,我也恨!可我有什么办法?那是我娘啊!她也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她知道错了!她知道闯大祸了!所以我才会赶紧把她送回老家,我就是怕……怕你知道了受不了这个刺激啊明月!”
“怕我受不了刺激?”张明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凄厉地笑了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李庆平!你把我当三岁小孩骗吗?你不仅怕我知道真相跟你闹,更是怕影响你升官发财的前途吧?你把我当傻子,把你那个杀人的娘送回老家就没事了?我的孩子呢?我那六个多月的孩子就这么白死了吗?”
她用力挣脱开李庆平的钳制,指着他鼻子,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而颤抖:“你明明早就知道了真相,你却瞒着我,看着我每天为了没了的孩子哭得死去活来!看着我自责是不是自己没保护好他!看着我被害死我孩子的罪魁祸首对我一点点的关心而感动不已!李庆平,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是石头吗?就算你对我没有一点爱,可是孩子那是你的亲骨肉啊!”
“我没有!明月,我心里也难受啊!”李庆平试图再次抱住她,被她狠狠推开。他脸上也露出了烦躁和不耐烦,“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让我怎么办?把我娘抓起来枪毙吗?她是我娘!她养大我不容易!难道你要把这个家彻底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