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7月末的巴黎，爱丽舍宫的会议室内，总理达拉第指尖的香烟燃至尽头，烫得他猛然回神，烟灰落在摊开的《小协约国近况备忘录》上，如同这片大陆正在凋零的和平。
“捷克斯洛伐克的求援电报，已经是第三封了。”外交部长博内的声音干涩，“但罗马尼亚和南斯拉夫明确表示，小协约国早已名存实亡，他们不会而没有能力为苏台德地区出兵。”
会议桌另一端，陆军部长莫兰将军语气沉重：“我们的动员报告显示，国内反战情绪已达顶峰。上周马赛的反战游行有十万人参与，工厂罢工此起彼伏，士兵们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现在能随时投入战斗的，只有戴高乐准将的第四装甲师以及正在组建的摩洛哥师——这点兵力，连守住马其诺防线的侧翼都勉强。”
达拉第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欧洲地图。捷克斯洛伐克的位置如同被孤立的孤岛，而苏联的援助承诺，此刻已变成一张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斯大林的电报怎么说？”
“苏联方面表示，若要出兵援助捷克斯洛伐克，必须获得罗马尼亚或波兰的过境权。”博内翻开文件夹，“但这两个国家都拒绝了，他们恐惧苏联。没有过境通道，苏联的百万大军就成了困在东欧平原的摆设。”
窗外传来街头的抗议声，隐约夹杂着“不要战争”的口号。达拉第深吸一口气，想起几天前与英国首相张伯伦的通话。张伯伦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和平是唯一的选择，我们必须通过妥协避免战争。”
“法国不能独自战斗。”莫兰将军补充道，“我们的工业还未完成战时转型，粮食储备仅够支撑半年。如果现在与德国开战，我们将面临孤立无援的境地。”
戴高乐准将始终沉默地坐在角落，他的第四装甲师是法国陆军中最具战斗力的部队，但他清楚，仅凭一个装甲师，无法对抗德国的机械化集群。
“总理先生，我坚持认为，我们应该履行对捷克斯洛伐克的盟约。”他站起身，语气坚定，“妥协只会让希特勒得寸进尺。”
达拉第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无奈：“戴高乐准将，我理解你的决心，但法国的命运不能赌在一个师的兵力上。”他顿了顿，缓缓说道，“通知张伯伦首相，法国同意英国的方案，进行会谈。”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戴高乐颓然坐下，他知道，这个决定将让法国在欧洲的地位一落千丈，也让捷克斯洛伐克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戴高乐准将走出会议室时，指尖的香烟已燃至过滤嘴，他没有像其他将领那样匆匆离去，而是转身走向了正被参谋簇拥着的国防总参谋长——莫里斯·甘末林元帅。
“甘末林元帅，能否借一步说话？”戴高乐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的第四装甲师此刻正驻守在梅斯附近的军营，那些拼凑起来的老式坦克，在他眼中根本无法对抗德国正在批量列装的三号、四号特别是装备了KwK40 L\/43炮的长四号。
甘末林停下脚步，眉头微蹙。这位身材高大的元帅总是衣着笔挺，胸前的勋章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他对戴高乐的装甲作战理念向来不以为然，但此刻面对这位坚持己见且有德斯佩里关注的准将，他还是挥了挥手，示意参谋们先行离开。“戴高乐准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慕尼黑的决定已经尘埃落定，再争论也无济于事。”
“我并非来争论慕尼黑协定的，元帅。”戴高乐走到走廊的落地窗前，目光投向远处塞纳河上的游船，“我想知道，陆军部去年立项的新式坦克，研发进度究竟如何了？”
甘末林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轻轻摩挲着表盘。“你说的是ARL型坦克和夏尔G1中型坦克吧？”他顿了顿，缓缓说道，“技术部门上周提交的报告显示，夏尔G1的装甲厚度已经达到了60毫米，主炮也从47毫米升级到了75毫米，动力系统的调试基本完成，再有一到两个月，就能进入批量投产阶段。”
戴高乐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仿佛在黑暗中抓住了一丝希望。“真的？”他上前一步，“那ARL型呢？这款坦克的机动性和火力，若是能大规模列装，我们的装甲部队实力将得到质的提升。”
“它的进展很不顺利。”甘末林的语气缓和了一些，“缺少资金投入，生产线也在加紧改造。”
戴高乐沉默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第四装甲师士兵们训练的场景。那些士兵们驾驶着老旧的夏尔d1坦克，在泥泞的训练场地上艰难前行，他们眼中的坚毅，让戴高乐既心疼又无奈。
“元帅，我必须提醒您，德国的装甲部队已经形成了规模化作战能力。他们的装甲师配备了大量的坦克、装甲车和自行火炮，机动性和协同作战能力远超我们的想象。”
“我知道德国的实力。”甘末林的脸色沉了下来，“但你也要清楚，法国的军事战略是以防御为核心。马其诺防线固若金汤，新式坦克的主要作用是配合防线进行防御作战，而不是像你所主张的那样，组建大规模的装甲突击集群。”
“防御永远无法赢得战争，元帅！”戴高乐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一战的堑壕战已经证明，被动防御只会让我们陷入僵局。德国正在用闪电战的理念重塑战争形态，我们必须跟上他们的步伐，否则未来一旦开战，我们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甘末林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认同戴高乐的观点。“戴高乐准将，你的想法太激进了。法国民众渴望和平，政F也在尽力避免战争。新式坦克的研发，只是为了让我们在谈判桌上更有底气，而不是为了主动挑起战争。”
他看了一眼怀表，“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一个军事会议要参加。新式坦克的投产事宜，陆军部会妥善安排的。”
说完，甘末林转身离去，留下戴高乐一个人站在走廊里。夕阳透过落地窗，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如同他那些不被认可的军事理念。
戴高乐缓缓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天际线。他知道，甘末林和其他军方高层依然沉浸在马其诺防线的幻想中，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一场席卷欧洲的风暴即将来临。
戴高乐回到军营时，士兵们正在进行夜间训练。坦克的引擎轰鸣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如同沉闷的雷声。他登上一辆老式的雷诺Ft-17坦克，透过观察窗望着远处的训练场。他仿佛看到了新式坦克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身影，也仿佛看到了法国军队节节败退的惨状。
“将军，夜深了，该休息了。”副官走到坦克旁，轻声说道。
戴高乐缓缓从坦克上下来，拍了拍副官的肩膀。“告诉士兵们，加紧训练。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做好准备。”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说道，“就算整个世界都放弃了我们，我们也要坚守阵地，用手中的武器，扞卫法国的尊严。”
副官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戴高乐独自站在军营的操场上，望着夜空中的繁星。他知道，未来的路充满了坎坷和未知，但他绝不会放弃。
他会一直等待，等待新式坦克投产的那一天，等待法国陆军觉醒的那一天，等待用铁甲扞卫和平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