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内院深处。
一间隐蔽的密室,深藏于假山池沼之下,入口处机关巧妙,若非知情人绝难发现。室内仅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光线摇曳,将墙壁上扭曲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晋王萧瑁摒退了平日环绕身边的姬妾伶人,独自坐在一张酸枝木太师椅上。此刻的他,全然不见外界所熟知的脑满肠肥、庸碌颓废之态。他穿着一身毫无纹饰的暗青色常服,身形虽略显枯瘦,但脊背挺直,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鹰隼般锐利而阴沉的光芒。
他面前,躬身立着一位同样衣着朴素、貌不惊人的心腹管家。
“消息都确认了?”萧瑁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长期压抑后终于得以释放的兴奋。
“回王爷,千真万确。”管家低声回道,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萧衍已定于三日后辰时离京,仪仗卫队皆已齐备,走的是通往南疆的官道。宫中那边,咱们的人也探得清楚,那位太后确实‘病’了,慈宁宫这几日药味不断,守卫更是里三层外三层,比往常森严了数倍不止。”
萧瑁枯瘦如鹰爪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他脸上缓缓扯出一个扭曲而狰狞的笑容,使得他原本看似平和的面容变得异常可怖:“好!好得很!萧衍啊萧衍,你这黄口小儿,到底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真以为南疆是那么容易平定的吗?狂妄自大,合该你有此一劫!”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南疆那边,都安排妥当了?”
“王爷放心,万无一失。”管家信心满满地答道,“我们在南疆经营多年的人手,早已与几个大部族的首领通过气。只要萧衍一到,自然会有人给他制造足够的‘麻烦’,保管让他深陷南疆泥潭,短时间内休想脱身回京!即便他能侥幸不死,也必是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京城这边呢?”萧瑁继续追问,这是他计划的核心。
“京城一切均已准备就绪。”管家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其中的狂热,“我们暗中联络的几位将领,以及安插在关键位置的官员,都已接到密令,只待萧衍一走,京城防卫空虚之际,便可依计行事!皇帝小儿根基未稳,那个病怏怏的太后更是妇道人家,不足为虑!届时,王爷振臂一呼,大事可成!”
萧瑁满意地点点头,靠在椅背上,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明暗交错,更显其神色间的野心与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他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与憧憬之中,喃喃自语:“先帝啊先帝!我的好皇兄!你当年是如何也看不上我这个弟弟,嫌我庸碌,嫌我无能,一心只想着你那优柔寡断的儿子!甚至在他早逝之后,还要将这万里江山托付给一个稚龄幼子和一个外姓女人!你何其不公!”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积郁多年的愤懑与怨恨:“你看不起我,我便做给你看!这几十年的装疯卖傻,沉迷酒色,不过是麻痹你们这些蠢货的幌子!我忍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这大周的锦绣河山,这九五至尊的宝座,合该由我萧瑁来坐!”
密室中回荡着他压抑而兴奋的低吼。为了这一刻,他付出了太多,绝不容有失!
“告诉下面所有人!”萧瑁猛地坐直身体,眼中射出骇人的光芒,“按计划行事!严密监视萧衍离京的一举一动,以及京城内外的所有动静!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待本王登临大宝,尔等皆是从龙功臣,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是!属下谨遵王爷谕令!”管家激动地躬身领命,倒退着离开了密室。
密室的门再次悄无声息地关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萧瑁独自沉浸在黑暗与仅有的微弱光线中,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笑容愈发扩大,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黄袍加身、接受百官朝拜的场景。
然而,这位自诩算无遗策的晋王爷并不知道,他自以为隐秘无比的一切谋划与动作,早已如同棋盘上被看得一清二楚的棋子,完全暴露在萧衍与沈月曦共同编织的无形监控大网之下。他每一个自以为得计的步骤,都在加速将自己推向那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