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前的混战,惨烈而短暂。萧濯麾下的护卫皆是百里挑一的死士,为了主上的大业和自己的性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而白莲会这队乱兵虽人数占优,却多是乌合之众,凭借的是一股狂热的血气之勇,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死士面前,很快便被斩杀殆尽,残部溃散。
然而,这番厮杀也耗去了宝贵的时间,更引来了附近其他白莲教徒的注意。远处,更多的呼喊声和脚步声正朝着这个方向汇聚。
“快走!”萧濯顾不得喘息,一把抹去溅到脸上的血点,厉声催促。他亲自在前开路,世子萧骏断后,护卫们簇拥着惊魂未定的萧昱和沈月曦,冲出了洞开的玄武门。
宫门之外,并非坦途,而是更加混乱、更加血腥的人间地狱。
昔日庄严肃穆的皇城根下,此刻已沦为修罗场。火光处处,浓烟蔽空,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有官兵的,有乱民的,更多的是无辜百姓的。哭喊声、求救声、狂热的喊杀声、垂死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人的耳膜,也冲击着人的心智。
一些杀红了眼的白莲教徒,正在挨家挨户地“清算”,抢夺财物,凌辱妇孺,稍有反抗便是一刀。也有小股仍在抵抗的官兵或程知节的边军,与乱民展开残酷的巷战。整座京城,仿佛一锅煮沸了的、掺杂着血肉和罪恶的浓粥。
萧昱看着这宛如末日般的景象,脸色惨白如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是他统治下的京城吗?这是他萧家的天下吗?眼前的惨状,比任何奏章上的描述都要触目惊心千百倍!一种巨大的负罪感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沈月曦紧紧攥着儿子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惨状,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萧濯那肥胖却异常坚定的背影。现在,只有跟着这个人,才有可能在这片血火地狱中寻得一线生机。尽管她知道,这生机背后,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跟紧我!去西城别院!”萧濯对京城道路极为熟悉,专挑小巷和偏僻路径穿行,试图避开主干道上的大规模混乱。
然而,乱局之下,哪有真正的安全路径?
刚穿过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迎面就撞上了一伙正在抢夺一家粮铺的白莲教徒。双方骤然相遇,都是一愣。
“官兵!还有穿好衣服的!是狗官!”为首的教徒眼睛一亮,挥舞着带血的镰刀就冲了过来。
“杀!”萧濯眼中凶光一闪,毫不迟疑地下令。
护卫们再次迎上,刀光闪动。这伙乱民人数不多,很快便被解决。但打斗声和惨叫声,无疑再次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在那里!抓住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更多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显然,他们这支衣着相对整齐、且有精锐护卫的队伍,在这片混乱中格外显眼,已经引起了多方势力的注意。
“父亲!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会被拖死的!”萧骏砍翻一名试图从侧面扑来的乱民,焦急地喊道。
萧濯脸色阴沉,他也知道情况危急。他原本计划悄无声息地抵达别院,但现在看来,几乎不可能了。
“改变路线!不去别院了!”萧濯当机立断,目光扫向西北方向,“去青云观!”
“青云观?”萧昱和沈月曦同时失声。那个一切祸端的起源之地?
“对!青云观!”萧濯语气急促地解释,“那里地势较高,有围墙,易守难攻!而且……李泓在那里!青囊会必然在那里布置了力量保护!白莲会这些泥腿子,一时半会儿未必敢去强攻那里!那里现在可能比我的别院更安全!”
他这话半真半假。青云观或许确实易守难攻,但他选择去那里,更重要的目的是李泓!只要控制住李泓这个“先帝遗孤”,他就掌握了最大的政治筹码!无论是用来对抗程知节,还是将来与白莲会、甚至是与宫中这对母子谈判,他都立于不败之地!
沈月曦瞬间洞悉了萧濯的盘算,心中寒意更甚。但眼下,她们没有选择。相比于落入疯狂的白莲会手中,或者被程知节抓回去,青云观,至少提供了一个暂时的、可以周旋的据点。
“好!就去青云观!”沈月曦替还在发愣的萧昱做了决定。
一行人立刻转向,朝着城西栖霞山的方向突围。然而,越靠近西城,混乱似乎越发严重。白莲会的主力似乎正从东南向西北席卷,而溃散的官兵和一些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也混杂其中,使得局面彻底失控。
他们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在血与火的浪潮中艰难穿行,不断遭遇小股的袭击和拦截,护卫的人数也在持续减少。萧濯和萧骏父子亲自挥剑搏杀,身上都添了不少伤口,显得狼狈不堪。
当终于能看到栖霞山那模糊的轮廓时,萧濯身边只剩下不到十名护卫,而且人人带伤。萧昱的衣袍被刮破了好几处,沈月曦的发髻也完全散乱,冯保更是因为失血和惊吓,几乎需要人搀扶才能行走。
而他们的前方,通往青云观的山路入口处,却聚集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似乎正在攻打观门!看其装束,赫然也是白莲教徒!
“糟了!他们也在打青云观的主意!”萧濯的心沉了下去。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他们似乎陷入了绝境。
就在这时,青云观那紧闭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一道缝隙!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后,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急切地招手!
正是那个搅动了整个大晟风云的“贤王之后”——李泓!而他身边,站着几名眼神锐利、作道士打扮,却明显身怀武艺的青囊会会众!
李泓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恐惧、焦急和一丝……期待的神情。
“快!快进来!”他朝着萧昱等人高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