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密使在深夜悄然抵达摄政王府,递上了沈月曦的亲笔信函。信中以极为隐晦却郑重的措辞,提及江南调查遭遇的“非人阻碍”与那名死士临终遗言“青囊非会”,并直言安王及其背后势力所图绝非寻常权柄,其威胁可能远超预估,恳请摄政王暂息帝相之争内的雷霆手段,一致对外。
萧衍屏退左右,在烛火下反复阅读这封意外的来信。他眉宇间的怒色渐渐被一种凝重的沉思所取代。沈月曦并非无的放矢之人,她动用先帝隐秘力量调查尚且损失惨重,足见对手之凶险。“青囊非会”四字更是在他心中投下巨大阴影。他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低估了安王,低估了那个藏身幕后的“青囊会”。
与此同时,皇帝萧昱也接到了母后通过隐秘渠道送来的一封短笺。沈月曦没有多说,只写道:“骤雨将至,伏龙勿鸣。忍一时风浪,静观其变,方为帝者之道。” 萧昱捏着短笺,望着窗外愈发阴沉、隐隐传来雷鸣的天空,躁动不甘的心,竟奇异地平静了几分。他明白,母后这是在提醒他,有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此刻的隐忍是为了保存实力。
次日,朝会之上,气氛依旧微妙。萧衍没有再提官员调任之事,对皇帝的态度也恢复了表面的恭敬,只是那恭敬之下,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权衡。萧昱也收敛了锋芒,对于萧衍处理的几桩普通政务,皆是从善如流。帝相之间,达成了一种脆弱而诡异的平静。
然而,这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萧衍回到王府,立刻召来了最信任的军中将领和暗卫首领。
“传令下去,”萧衍的声音低沉而冷峻,“京营各军,即日起进入一级戒备,没有本王手令,一兵一卒不得擅动。九城兵马司加强夜间巡逻,尤其是皇城周边,增派三倍暗哨。”
“王爷,是以何种名义?”将领问道。
“就说……近日京城多有流言,恐有宵小趁机作乱,为防万一,加强戒备。”萧衍道,他不能直接打出防备安王叛乱的旗号,那只会引起更大的恐慌,打草惊蛇。
同时,他派出了麾下最精锐的暗探,不再仅仅盯着安王府旧邸和那些明面上的官员,而是开始秘密调查京城内所有可能与“奇门遁甲”、“江湖死士”相关的线索,以及近期入京的可疑人员。沈月曦的信,让他将搜索范围扩大了数倍。
慈宁宫内,沈月曦也没有闲着。她通过冯保,动用了深埋宫中数十年的几条绝密暗线,开始严密监控宫内所有人员,尤其是那些可能与外界传递消息的环节。她有一种直觉,如果安王和“青囊会”要发动,宫内必然会有他们的内应。同时,她也加强了对皇帝萧昱身边的防护,以“天气多变,恐陛下染恙”为由,将乾清宫的侍卫换上了一批绝对忠诚可靠之人。
而就在萧衍与沈月曦这对曾经的对手,因巨大的外部威胁而被迫形成某种无形默契,各自紧张布防之时——
那支悄然入京的商队首领,也就是青衫“先生”的心腹,正穿梭在京城看似普通的街巷之间。他通过一套复杂而隐秘的联络方式,将“先生”的指令,传递到一个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地点:一家生意兴隆的绸缎庄、一座香火鼎盛的道观后院、甚至是一处负责给宫中运送蔬果的皇商仓库……
“惊蛰”行动的齿轮,已经开始悄然转动。
天空中的阴云越来越厚,闷雷声由远及近,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水汽,一场罕见的暴雨似乎随时可能倾盆而下。街上的行人匆匆归家,小贩们也忙着收摊,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了整个京城。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萧衍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色,手指敲打着桌面。他收到了暗探的回报,京城内几处看似寻常的地点,近日似乎有不明身份的陌生人频繁出入,行动诡秘,但对方极其警觉,暗探无法靠得太近,也难以追踪其去向。
“他们……已经进来了。”萧衍喃喃自语,眼中寒光闪烁。对手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还要隐蔽。
慈宁宫中,沈月曦也接到了类似的回报,心中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她走到窗边,望着那仿佛要压垮殿宇的乌云。
“冯保,”她轻声吩咐,“告诉咱们的人,眼睛再亮些,耳朵再灵些。今晚……恐怕不会太平静。”
皇城之外,那间不起眼的宅院密室内,青衫“先生”正悠然品茶,听着手下汇报萧衍和沈月曦的动向。
“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很好。”他微微一笑,“越是紧张,便越容易出错。传令下去,‘惊蛰’依计行事,子时……动手。”
他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窗外一道撕裂天幕的惨白闪电。
“让这场暴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终于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笼罩了整座京城。
暴雨已至,而隐藏在雨夜之下的血雨腥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