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月下午放学前,找了个借口从宿管那里要了一张放行条,谎称家里有事。
一个人匆匆赶到医院时,额角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来到林墨墨的病房,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极轻地推开了门。
门内,林墨墨正闭着眼靠坐在床头,单薄的病号服领口微敞,露出过分清晰的锁骨。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几乎没怎么动过的保温桶和半杯凉掉的水。
她的脸色在透过窗户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没什么血色,嘴唇更是干裂起皮,透着病态的虚弱。
叶晓月怕吵醒她,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是贴着地面挪进去。
“不要再给我送饭了,我不需要。”
叶晓月脚步猛地顿住,心里咯噔一下,涌上疑惑。
她不明白这份突如其来的冷淡是为何。
她还是走上前,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关切:“是我,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林墨墨闻声猛地睁开眼,视线像带着刺,直直地钉在叶晓月身上。
先是一闪而过的意外,随即被更深的嘲讽覆盖。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近乎刻薄的弧度,语气玩味又疏离:“哟,没想到,你又来了。”
“我都答应你了,肯定会来。”
叶晓月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刺,神色坦然地直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你这么优秀的人,跑来医院看我这个……麻烦?”林墨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别扭的自厌,“算什么事?”
叶晓月伸出手,动作自然地帮林墨墨将被单往上拉了拉,盖住她微凉的手臂。
“你是我的朋友,”她的声音不高,直视着林墨墨,“我的事,哪里轮得到别人指手画脚,来看朋友,不是应该的吗?”
林墨墨脸上只勉强维持着那抹冷淡的自嘲:“呵,我可没把你当过朋友。”
“没事,”叶晓月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她的目光落在林墨墨干裂发白,“我把你当朋友就行了。你要喝水吗?嘴唇都干了。”
她说着,目光投向床头柜上那半杯浑浊的凉水。
“不用了,我不渴。”
叶晓月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起身。
她拿起床头柜上那只干净的塑料杯,走到墙角的饮水机前。
按下热水开关,又小心地兑了些冷水,指尖稳稳地触碰杯壁外侧,仔细试了试水温,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温热,才转身走回床边。
她将水杯递到林墨墨面前,稳稳地停住,耐心地等待着。
“就算不渴也得喝两口,”叶晓月的语气依然温和,却带上了一点温柔的坚持,有种不容拒绝的关切,“生病了身体更需要水分,对喉咙也好。”
林墨墨:“有什么意义……我都快死了,喝不喝也无所谓。”
“胡说八道!”
叶晓月的眼神带着压抑不住的心疼和一丝严厉,杯子往前递了几分,几乎碰到林墨墨的手臂,“不许说这种话!不管怎么样,也得好好照顾自己。先喝水!”
林墨墨沉默了足有十几秒,最终,她拗不过叶晓月,猛地抬手,一把抓过水杯,仰头几口就灌了下去。
水顺着她的嘴角溢出一线,她也懒得擦拭。
喝完,她把空杯子重重地往叶晓月手里一塞,语气硬邦邦的,像是在完成任务:“好了,满意了?”
叶晓月接过空杯,眼神柔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这就对了。”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亮光在略显昏暗的病房里有些刺眼——18:32。
“现在不算早了,”叶晓月抬眼望向窗外,阳光已变成浓郁的金红色,梧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你家里人……今天也没来看你吗?”
“不需要。”
“为什么?”
“我对他们……太失望了!”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蝉鸣也显得格外刺耳。
叶晓月看着她剧烈起伏的肩膀和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痛苦与恨意,心口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
她沉默了几秒,果断而轻柔地绕开了那个明显是禁忌的核心。
“晚饭总得吃点东西,”叶晓月站起身,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我去买点吃的。吃清淡点的汤面行吗?”
林墨墨依旧死死低着头,浓密的刘海完全遮住了她的眼睛,只露出紧紧抿成一条惨白直线的嘴唇。
她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过了几秒,才轻微地点了下头,声音沉闷得如同从地底传来:“随便你。”
叶晓月很快用手机点了两份热腾腾的汤面。
等外卖的时间里,病房再次陷入沉默。
叶晓月没有刻意找话说,只是安静地坐回林墨墨床边,目光落在输液架上那袋缓慢滴落的透明液体,或是望向窗外逐渐被暮色浸染的天空。
这份无声的陪伴,像一种温和的支撑,悄然弥漫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
林墨墨的身体起初依旧紧绷着,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那绷紧的肩线似乎在不自觉间,极其缓慢地松懈了一点点。
病房里只有风扇单调的转动声和液体滴落的规律轻响。
等待外卖到时,叶晓月特地帮林墨墨打开桌板,将热气腾腾地面端在她的面前,特地将一次性的碗筷消毒。
她拿开水简单烫了一下就递给林墨墨,林墨墨没有说话,接过筷子,夹起一个丸子安静地吃起来了。
俩明白人默契地没有再说过话,等到叶晓月离开时,林墨墨才开口:“麻烦了。”
叶晓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对着林墨墨浅浅微笑:“客气了哈,不许讲这话,走了。”
叶晓月离开病房后,林墨墨拿出藏在枕头底下哪瓶白色的药瓶,她轻轻摇了摇药瓶,里面的药片随之摇晃。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