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集：静云暗送食，善意引猜疑
石潭村的清晨总裹着层薄雾，田埂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地渗进单薄的旧布鞋里。陆明远扛着锄头往大队部走，昨天上工挣的两个工分，够换小半碗玉米面，可家里六个张嘴等着，这点粮食连塞牙缝都不够。他走得慢，肚子里的饥肠辘辘像只不安分的小兽，时不时翻腾着叫几声——从昨天晚上喝了点野菜汤，到现在粒米未沾。
“明远哥。”
一声轻得像雾的呼唤从路边的老槐树下传来。陆明远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到宋静云站在树影里，手里攥着个布包，青灰色的褂子被晨风吹得轻轻晃，辫梢上还沾着片没掉的槐树叶。
他愣了愣，憨厚的脸上有点发红。上次在自家门口，他撞见宋静云偷看自己，后来好几天都没敢跟她说话——张桂兰那尖酸的话他记着，知道宋家嫌弃他们家穷，更嫌弃清荷的名声，他怕跟宋静云走太近，给她添麻烦。
“静云妹子，你……你咋在这儿？”陆明远的声音有点结巴，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锄头柄，指节泛白。
宋静云从树影里走出来，走到他跟前，把手里的布包往他怀里塞：“明远哥，我娘昨天蒸了窝头，我……我多拿了一个，你拿着吃吧，上工累。”
布包是粗棉布做的，还带着点温热，里面的窝头硬邦邦的，却透着麦面的香气——在这连玉米面都稀罕的年月，麦面窝头可是金贵东西。陆明远连忙推回去：“不行不行，你自己吃，我不饿。”
“你别骗我了。”宋静云的声音低了点，眼神落在他空荡荡的裤腰上——那裤子松松垮垮的，比上个月又瘦了一圈，“我昨天看到你上工的时候，好几次蹲在田埂上揉肚子，你肯定饿了。拿着吧，没人知道的。”
她说着，把布包往他怀里又塞了塞，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脸颊瞬间红到了耳根。陆明远看着她泛红的眼角，还有那带着恳求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讷讷地接过布包，攥在手里，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暖烘烘的。
“谢……谢谢你，静云妹子。”他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不用谢。”宋静云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你快上工去吧，晚了队长该骂了。”
陆明远“嗯”了一声，扛着锄头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宋静云还站在老槐树下，看着他的背影，见他回头，连忙挥了挥手，转身跑了，辫梢上的槐树叶飘落在地上，打着旋儿。
他攥着布包，脚步都轻快了些，心里盘算着——这个窝头不能自己吃，要带回家，掰成六份，给弟弟妹妹们都尝尝。
可他没注意，老槐树不远处的土墙后面，有双眼睛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王翠花挎着个空篮子，本想去河边洗菜，路过这里，正好撞见宋静云给陆明远塞东西。她眯着眼睛，看着陆明远手里的布包，又看着宋静云跑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这可是个好把柄，陆家那憨子，居然敢勾搭宋家的姑娘！
她也不洗菜了，挎着篮子往村里跑，逢人就拉着说：“哎，你知道不？刚才我在老槐树下看到了，陆家的憨子明远，跟宋家的静云姑娘拉拉扯扯的！宋静云还给他塞东西呢，说不定是啥好吃的！”
有人不信：“真的假的？宋家不是嫌弃陆家穷吗？静云姑娘咋会跟明远好？”
“咋不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王翠花拍着大腿，添油加醋地说，“那布包鼓鼓囊囊的，我看啊，肯定是陆家那扫把星清荷出的主意，想让她哥攀宋家的高枝！你想啊，清荷自己克死了未婚夫，嫁不出去，就想让她哥把宋家姑娘拐到手，好给陆家找个靠山！”
这话像长了翅膀似的，没一会儿就传遍了半个村子。有人说陆明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人说宋静云傻，放着好人家不找，跟穷小子勾搭，更有人把矛头指向陆清荷，说她“克夫还不够，还要连累她哥作孽”。
陆清荷正在河边洗衣裳，就听到几个妇女在不远处议论，话里话外都带着刺。她手里的棒槌停在半空，冰凉的河水溅在手上，却没感觉有多冷——比河水更冷的，是那些扎人的话。她咬着嘴唇，把衣服往盆里一塞，端起盆就往家走，身后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让她走得越快，心里越沉。
陆明远中午下工回家，刚走到巷口，就看到几个村民对着他指指点点，嘴里还说着“攀高枝”“不知好歹”的话。他愣了愣，不明白咋回事，直到走进院子，看到陆清荷坐在炕沿上，眼睛红红的，手里的衣服揉得皱巴巴的，才知道出事了。
“姐，咋了？”他放下锄头，走到炕边，心里有点慌。
陆清荷抬起头，看着他手里还攥着的布包，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明远，你是不是跟宋静云姑娘……他们都说，是我让你去勾搭她的，说我想攀宋家的高枝，说我……”
她的话没说完，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陆明远这才明白，早上的事被人看见了，还传成了这样。他急得脸通红，连忙把布包递过去：“姐，不是的！是静云妹子给我送窝头，她说我上工饿，我没勾搭她，真的！”
“我知道你没勾搭她。”陆清荷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委屈，“可他们不信啊，他们只信那些瞎话，只信我是扫把星，只会连累你们……”
就在这时，陆寒舟从外面回来了。他刚从后山回来，想看看能不能找些新的野菜种子，一进院子就听到屋里的哭声，还有巷口村民的议论声。他走进屋，看到陆清荷哭红的眼睛，还有陆明远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肯定是早上的事被人传歪了。
他走到陆清荷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别哭了，哭解决不了问题。那些人就是闲的，嘴里没把门的，咱们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可他们说得太难听了……”陆清荷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是忍不住。
“难听也别往心里去。”陆寒舟的眼神坚定，“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他们说。不过，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欺负你，就是欺负咱们陆家，我不会让你受这个委屈的。”
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之前他就想帮姐姐洗清“克夫”的名声，现在正好，借着这事，一起解决了。他看着陆明远手里的布包，又想起宋静云看明远的眼神，心里隐隐觉得，这事或许还有转机。
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院门外传来王翠花的声音，带着故意放大的嗓门：“哟，陆家的人都在呢？我可告诉你们，别以为偷偷勾搭宋家姑娘就能攀高枝！宋家可不是好惹的，张桂兰要是知道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陆寒舟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王翠花这是故意上门挑衅，看来，这场风波，想躲都躲不过了。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帘，看着站在门外的王翠花，还有她身后几个看热闹的村民，语气平静却带着威慑：“王婶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哥和静云妹子只是正常往来，你别在这里添油加醋，造谣生事。”
“我造谣？”王翠花双手叉腰，眼睛瞪得溜圆，“我亲眼看见宋静云给你哥塞东西，还不是勾搭？我看你就是想让你哥娶了宋静云，好给你们陆家当靠山！我告诉你，没门！”
她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宋静云的声音：“王婶子，你别胡说！是我自愿给明远哥送窝头的，跟他们没关系！”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巷口——宋静云跑了过来，脸色通红，呼吸急促，显然是听到了王翠花的话。她走到陆明远身边，看着王翠花，眼神里带着生气：“王婶子，你凭什么说我们勾搭？明远哥上工饿肚子，我给个窝头怎么了？你要是再胡说，我就去告诉赵村长！”
王翠花没想到宋静云会站出来维护陆家，愣了一下，随即又冷笑：“哟，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帮着外人说话了？我看你真是被陆家的人灌了迷魂汤！”
宋静云还想反驳，却被陆明远拉了拉胳膊。陆明远看着她，憨厚的脸上满是担忧：“静云妹子，别跟她吵，会连累你的。”
宋静云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心里暖了暖，摇了摇头：“明远哥，我不怕。她说的是瞎话，我不能让她冤枉你们。”
陆寒舟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有了个主意。他知道，现在正是扭转局面的好机会——宋静云愿意站出来，说明她对明远是真心的，而王翠花的造谣，正好可以让他借题发挥，为姐姐和哥哥正名。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张桂兰从巷口走了过来，脸色铁青——显然，她也听到了消息，找上门来了。
“宋静云！你给我过来！”张桂兰的声音尖利，带着怒火，“谁让你给陆家的人送东西的？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宋静云看到母亲，身体僵了一下，却还是没动：“娘，我只是给明远哥送个窝头，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张桂兰走到她跟前，抬手就要打她，“你个死丫头，我们宋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跟个穷憨子勾搭，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陆明远连忙挡在宋静云面前，虽然还是结巴，却带着不容退让的劲：“婶……婶子，别打她，是我的错，跟她没关系。”
张桂兰看着陆明远，气不打一处来：“你个憨子，还敢护着她？我告诉你，我们宋家就是把静云嫁给乞丐，也不会嫁给你们陆家的人！你们陆家，有个克夫的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在陆清荷心上，她再也忍不住，哭着跑回屋里，关上了门。陆寒舟看着张桂兰，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张桂兰不仅欺负宋静云，还再次诋毁姐姐，这笔账，他必须跟她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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