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续了整整一夜,临近天明才渐渐转小,化为淅淅沥沥的细雨。
李慕婉几乎一夜未眠。
后半夜,戮默又发起了高烧。
他无意识地说着一些破碎不清的话语,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痛苦和暴戾。
李慕婉不敢沉睡,一次次起身,用浸了冷水的软布为他擦拭额头和脖颈,给他物理降温,小心地喂他喝下一些清水和药汁。
天光微亮时,风雨渐歇,戮默的高烧终于退了,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
李慕婉实在撑不住,倚在石壁边小憩了片刻。她是被一阵极其微弱的窸窣声惊醒的。
猛地睁眼,发现戮默不知何时已经苏醒,正试图坐起身,金色的眼眸中带着重伤后的迷茫和下意识的警惕,扫视着陌生的环境。
“别动!”李慕婉急忙上前按住他,“你的伤口很深,需要静养。”
她的触碰让戮默身体瞬间绷紧,金眸锐利地看向她,属于强大猎食者的危险气息本能地弥漫开来,尽管虚弱,仍让李慕婉感到一阵心悸,按着他的手微微颤抖,却没有退缩。
两人四目相对。
戮默眼中的凌厉渐渐褪去,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记忆似乎慢慢回笼,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包扎仔细的伤口,然后又看向她手腕上那一圈明显的痕迹,是被他昨夜昏迷中攥出的青紫指痕。
他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却顺从地重新躺了回去,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
李慕婉暗暗松了口气,端来一碗一直温在火边的药汁:“这是消炎镇痛用的,对你伤口有好处。”
戮默没有立即喝,只是看着她。
李慕婉犹豫了一下,以为他担心药有问题,便自己轻轻抿了一小口,示意无毒,然后才递给他。
他这才接过陶碗,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她相触。他的手指依旧冰凉,与她温热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都顿了一下。
戮默沉默地将药一饮而尽,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仿佛喝的是清水而非苦药。
李慕婉接过空碗,又取来一些烤热的肉干和清水,“吃点东西才有力气恢复。”
这一次,戮默没有拒绝,安静地接过去,缓慢地进食。他的动作有些僵硬,牵动伤口时会微不可察地停顿,但依旧保持着一种奇特的仪态。
整个过程中,他依旧一言不发,但那冰冷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李慕婉忙碌的身影,整理药草、添柴烧水、清洗软布。
洞内很安静,只有细雨声,火堆噼啪声和她轻柔的脚步声。
李慕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找话说道:“伤口有些泛黑,可能沾染了毒。雨停了我就去找解毒的草药......”
“不必。”沙哑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李慕婉惊讶抬头,正撞进他深沉的眸中。
戮默移开视线,似乎不习惯解释,但还是简短地说道:“毒,已化解。”
蛇族本身对多种毒素具有抗性甚至免疫力。
李慕婉恍然,松了口气:“那就好。但伤口还是很深,需要小心养护,不能沾水,不能用力.......”
她轻声细语地叮嘱着注意事项,戮默便沉默地听着,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那专注的凝视让她渐渐有些脸红,声音也低了下去。
她低下头,假装专心整理手边的药草,却仍能感觉到那两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将一株株药草仔细地分门别类,手指轻轻拨弄着,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一种微妙的气氛在洞穴中弥漫开来。
她忽然想起什么,动作微微一顿。相识至今,竟不知他的名字。
于是轻声问道:“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戮默。”
李慕婉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我叫李慕婉,很高兴认识你,戮默。”
“嗯。”戮默的尾音轻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知道。
从那些无意间听到的低语,或是其他兽人呼唤她名字时,这个名字便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