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金銮殿上。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下方垂首肃立的百官,最终落在面色平静的戮默身上。
“北境战事已平,将士们劳苦功高。然,兵者,国之重器,亦需休养生息。朕意,对京域及北境部分军队进行轮换休整,尤其是戮太师麾下的黑甲骑,如今也当优先卸甲休养,以彰显朕体恤将士之心。”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戮默。
黑甲骑是戮默的嫡系精锐,掌控京域防务关键,交出黑甲骑,无异于自断臂膀,从此在朝堂上的势力必将大打折扣。
然而,戮默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出列,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语气恭顺。
“陛下圣明,体恤下情,臣感同身受。黑甲骑将士的确需要好好休整一番,臣无异议,兵符在此,谨遵圣意。”
他竟直接从袖中取出半枚虎符,双手呈上。
皇帝愣住了,原本准备好的一整套说辞,此刻全都卡在了喉间。
他死死盯着戮默,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不甘或愤怒,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皇帝只能僵硬地示意太监接过兵符,干巴巴地说了句。
“太师深明大义,朕甚是感到欣慰。”
退朝后,百官窃窃私语。
“看来这戮太师是要失势了,以后朝堂的风向恐怕要变了。”
“是啊,交出黑甲骑,就等于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往后在这朝堂上可就难有作为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猜测着戮默失势后朝堂的格局变化。
唯有几位老臣,看着戮默离去时挺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
第二天,戮默称病告假,不再上朝,于太师府中静养。
书房内,戮默负手立于窗前,眼神锐利清明。
凌刀低声禀报:“主子,四皇子那边已有动静。另外,陛下派来的太医已经到府门外了。”
“让他进来。”
“是。”凌刀退下。
很快,太医院太医被引了进来,惶恐地为戮默请脉。
戮默半倚在榻上,面色有些苍白,呼吸也略显急促。
老太医凝神诊了半晌,只觉脉象虚浮无力,似有忧思过度、积劳成疾之象,回宫如实禀报。
皇帝闻言,疑虑稍减,但并未完全放心,暗中仍派人监视太师府。
戮默走到书案前,案上,铺着一幅画卷,画中女子眉眼温婉,正是李慕婉抚琴时的模样。
他指尖轻轻拂过画中人的脸颊,眼神深邃,不见病态。
夜深人静,李慕婉屏退宫人,轻轻转动书架上的机关。
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幽深洞口。这是戮默在她寝殿内悄悄挖掘一个密道,直通宫外一处隐秘宅院。
她拿起灯笼,走了进去。密道内阴冷潮湿,但还算干净整洁。
她刚走了不过十余步,还未适应通道内的昏暗光线,就顿住了脚步。
【小慕婉别怕,是主子】
前方不远处的阴影里,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不是戮默又是谁?
他……他不是病重在府中休养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戮默缓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灯笼,另一只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腰,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这么晚了,我的公主殿下不在寝殿安歇,这是要去哪儿?”
李慕婉又惊又喜,她仰头看着他,借着灯笼的光仔细打量他的脸,伸手想去探他的额头,眼中满是担忧。
戮默抓住她微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触感温热。
“放心,我没事。”
他拉着她的手,在密道中慢慢往前走,低声解释:“陛下疑心已起,我若不病,那四皇子如何跳出来?又如何能……让你我之事,少些阻碍?”
李慕婉瞬间明白了。
他是在以身作饵,引蛇出洞,同时也在为他们的未来铺路。
她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她的支持与理解。
戮默停下脚步,在昏暗的光线下凝视着她。
“让你担心了。”
李慕婉摇头,在他手心写道: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他俯身低声道:“唯有你安好,我才是安全的。”
戮默简要告知了朝堂动向与他的布置,李慕婉静静听着,偶尔在他掌心写下一两个字。
【府外眼线众多,你此番出来,可稳妥?】李慕婉写道。
“放心。倒是你,宫中近日恐有波澜,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无需惊慌,一切有我。”
李慕婉点头,表示明白。
走到密道尽头,是一间陈设雅致的静室,此处正在那处隐秘宅院的地下。
戮默没有久留的意思,他转身面对李慕婉,捧起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
“我需尽快回去。记住,无论发生何事,保护好自己。”
他顿了顿,声音温柔,“婉儿,再忍耐些时日。”
李慕婉眼中泛起水光,不是害怕,而是心疼。她点头,抬手替他理了理并无褶皱的衣襟,示意他一切小心。
戮默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李慕婉在原地站了片刻,便按原路返回。她回到寝殿,移回书架,一切仿佛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