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伦敦被包裹在一层厚重而黏腻的热浪之中。
而在格里莫广场十二号那扇大门后,空气却仿佛在几十年前就停止了流动。
晚宴的长桌上,烛光摇曳。
银质的餐具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家养小精灵克利切正弯着腰,鼻子几乎要贴到地毯上,将一盘盘精致却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菜肴端上桌。
沃尔布加·布莱克夫人端坐在长桌的主位。
她穿着一件繁复的黑色蕾丝高领长袍,那张苍白而消瘦的脸庞上,法令纹深刻得如同刀刻。
“所以,”沃尔布加开口了,银勺在汤碗边缘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就是你坚持要带回来的那个女孩?雷古勒斯。”
“是的,母亲。”
雷古勒斯的声音有些发紧,他在桌下紧紧握住了秋的手,“她是秋·张。拉文克劳年级第一的优等生,弗立维教授非常看重她。”
“优等生?”
沃尔布加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她挑剔地拨弄着盘子里的小羊排。
“在这个家里,才华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只有血统——纯净、高贵、未被玷污的血统,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她抬起眼皮,那双灰色的眼睛,与雷古勒斯如出一辙,却没有任何温度,直刺向秋身上那并非名贵面料的长袍,到她略显紧张的坐姿,再到那张明显的东方面孔。
“告诉我,女孩。你的父母是谁?张家?”
沃尔布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个不知所谓的外来姓氏。”
“母亲!”
雷古勒斯急切地打断了她,英俊的脸上涨得通红,既是因为羞愧,也是因为愤怒,“请不要这样说!秋她——”
“闭嘴!雷古勒斯!”
沃尔布加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在问她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你的母亲了?看来霍格沃茨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不仅毁了你哥哥,也正在毁了你!”
“夫人,”秋缓缓开口,声音不卑不亢,“血统的荣耀在于行为,而不在于……”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
餐厅厚重的橡木大门被推开了。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
西里斯·布莱克站在门口。
他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那身麻瓜的行头。一件在此刻显得格格不入的黑色机车皮夹克,里面是一件印着摇滚乐队骷髅标志的破洞t恤,下身是一条紧身牛仔裤。
雨水顺着他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滴落,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刚从暴风雨中闯进来的野狼。
那种狂野、不羁、充满生命力的气息,瞬间冲散了餐厅里那股腐朽的霉味。
“抱歉,我来晚了。”
他懒洋洋地说着,大步流星地走到餐桌边,走到秋的对面,拉开一把椅子,大刺刺地坐了下来。
“怎么?还没开饭吗?我都快饿死了。”
西里斯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长臂,直接抓过面前的一碗浓汤。
“西里斯·奥赖恩·布莱克!”
沃尔布加尖叫着站了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鬼东西!你是要存心气死我吗?你这个家族的败类!污点!你竟敢穿着这种麻瓜的破烂坐在我的餐桌上!”
“这叫时尚,亲爱的妈妈。”
西里斯漫不经心地拿起勺子,完全无视了母亲的怒火。
他的目光扫过对面的雷古勒斯,然后,落在了秋的身上。
沃尔布加按耐住怒火,再次将矛头对准秋:“至于这位小姐,我希望你明白,布莱克家的门槛——”
一声响亮极其没有教养的喝汤声,粗暴地打断了沃尔布加的话。
全场死寂。
连墙上画像里的老祖宗们都捂住了耳朵。
西里斯若无其事地放下勺子,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汤不错,”他大声评价道,“克利切的手艺终于有点长进,不再像是在煮地精的洗澡水了。还是说,是因为有客人在,这老东西才舍得放盐?”
“你这个——你这个逆子!”
沃尔布加气得脸色发青,所有的火力瞬间被这个不孝子吸引了过去,她指着西里斯的手指都在颤抖,“在餐桌上像个野蛮人一样!你简直是家族的耻辱!”
“野蛮人?”
西里斯冷笑一声,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比起某人自诩高贵,却对着第一次上门的客人恶语相向,我觉得我已经够文明了。”
“滚回你的房间!”
沃尔布加尖叫道,画像里的祖先们也跟着尖叫起来,“别让我再看到你!”
“乐意之至。反正对着这张桌子我也没胃口。”
西里斯耸了耸肩,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但在他转身离开之前,他突然抬起头。
在沃尔布加和雷古勒斯都没有注意到的瞬间。
他冲着秋,极其快速地眨了眨左眼。
那一瞬间,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原本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被这声响亮的喝汤声和那个顽皮的眨眼,击得粉碎。
沃尔布加气得浑身发抖,她再也无法维持那种高高在上的贵族架子,只能将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这个逆子身上,开始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完全忘记了还要继续刁难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