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佳慧去世的这件事,詹云绮还是几天后才听说。
还是从大院超市里两个买东西的人那里意外得知的。
对方只是在随口八卦说辛佳敏的妹妹前几天去世了,而刚好被来超市里帮妈妈买酱油的詹云绮给听到。
詹云绮在今天之前,已经连续工作了六天。
今天是她这周唯一的休息日。
妈妈说要给她做好吃的补充营养,但家里的酱油没了,所以她来买酱油。
然后就无意间听到了辛佳慧已经去世的消息。
詹云绮买完酱油沿着路往回走,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和辛佳慧在医院见的最后一面。
那天她和辛佳慧聊到最后,其实并不算愉快。
她和凌承谨从住院部的大楼走出来时,外面的雪下的正大。
詹云绮只记得那天的风呼啸着,卷着雪花往她脖子里钻,让她的心都变得冰冰凉。
然后记忆就顺着这个节点,慢慢地往前倒啊倒,最终倒到了她们第一次见面。
辛佳慧晕倒,她上前帮助了她。
詹云绮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怔怔地杵在原地,脑子里好似在一瞬间涌出了很多画面和想法,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地大脑空白了一下。
凌承谨不过是去书房接了通部队那边的电话,等他再下楼来,詹云绮就不见了踪影。
“妈,绮绮呢?”凌承谨问路舒韵。
路舒韵扬声回他:“家里没酱油了,绮绮去帮我买酱油去了!”
“哦,”凌承谨往门口走去,走到玄关的他一边换鞋一边对家里人说:“我去接一下她。”
话音还未落,人就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凌承谨走了一段路,拐过弯后,就看到了站在路上一动不动的詹云绮。
她的手中还拎着一瓶酱油,可是人像被点了穴位,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凌承谨喊了詹云绮一声:“绮绮!”
詹云绮根本没有反应。
他微微皱起眉,快步朝她小跑而去。
“老婆?”凌承谨伸手去牵她的手,在触碰到她手指的一瞬间,凌承谨就瞬间隆起了眉心,“手冰凉,你在这儿愣着干嘛呢?”
詹云绮讷讷地仰起脸来,她的眼里没有焦距,表情十分茫然,话语也透着一种孩子般的无措:“我刚刚在超市里听到有人说,辛姨的妹妹几天前就去世了。”
并没从黎翰城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凌承谨也愣了下。
“真的假的?”他带着几分怀疑说:“别是他们听来的不实消息吧?”
“要是真的去世了,黎翰城应该会跟我讲的。”凌承谨话语有些苍白地安慰詹云绮。
随后凌承谨就牵着詹云绮往家的方向走,“你先别慌,我一会儿找黎翰城问一下。”
詹云绮回他:“我没有慌。”
“我就是……”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好像在想合适的措辞,“就是有些恍惚。”
凌承谨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兜里,帮她暖着,然后又从她的另一只手里拿过酱油,“绮绮,把手揣兜里暖暖。”
詹云绮听话地照做。
“她那天……”詹云绮那天从病房里出来的模样明显是生气的,但她没有跟凌承谨讲她到底和辛佳慧聊了些什么,凌承谨也从不问她。
在这件事上他给足了她私人空间,除非她自己想说,否则他绝不多问。
詹云绮终于想要向凌承谨吐露:“我当时问她,为什么不要我,她说她生下我后才发觉自己没有能力养,而且她还有她的人生,为了不影响她以后的生活,她只能这么做。”
詹云绮如实告诉凌承谨:“我当时很生气,我觉得她真的不配做一个母亲,其实现在也这么觉得,但是……”
“但是……”詹云绮犹豫着,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但是你现在忽然意识到,”凌承谨替詹云绮把话说了出来:“她那天好像是故意这么说给你听的,是不是?”
詹云绮错愕地抬头看向凌承谨,“你也这么觉得吗?”
凌承谨说:“挺明显的,她对你有愧,按理说不该这样回答你,而且她之前既然能拿着亲子鉴定报告来找你,肯定是想和你相认的,她明明可以向你表达亏欠愧疚或者有多后悔,可她却偏偏说了最让你反感的答案。”
“那就只能说明,她是故意这么说,让你生她的气的。”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詹云绮不理解。
凌承谨虽然有猜测,但也不能确定,于是他摇了摇头,没有把无法证实的猜测说出口。
到了家里后,凌承谨把酱油拿给母亲,就又上了楼,他直接给黎翰城打了电话。
这会儿临近吃饭的时间,黎翰城刚好接到了凌承谨的这通电话。
凌承谨开门见山地问:“你小姨去世了?”
黎翰城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凌承谨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事儿也挺寸的,绮绮去超市买东西,在超市里无意间听别人说的。”
黎翰城:“……”
他也叹了口气,回凌承谨:“是去世了,今天是她的头七,我妈嘱咐了我和初然,不让我们告诉你俩,说是我小姨的意思。”
“她没办葬礼,没有告别仪式,也没墓碑,”黎翰城把事情简略地跟凌承谨说了一遍:“这些也都是她自己要求的,我妈把她的骨灰撒在了江边路边,她的遗产绮绮没有要,她就都捐给了慈善机构,用来帮孤儿解决生活和上学的难题。”
凌承谨听完,忍不住叹息了声。
黎翰城问他:“绮绮现在怎么样?”
凌承谨说:“肯定不太好啊,刚刚她就停在了从超市回家的路上,要不是我出去找她,不知道她还要站在那儿多久,这么冷的天儿,手都要冻僵了。”
黎翰城对凌承谨说道:“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吧,别让她太难过了。”
其实凌承谨心里是有些窝火的,但这事儿和黎翰城本人无关,再加上对方已经离世,他此时对着黎翰城也不好发作,便只“嗯”了声,然后又说:“行,我知道了,先挂了啊。”
凌承谨刚挂掉电话,詹云绮就推开了书房的门。
她站在门口没有往前走来,只是轻声问:“是真的吗?”
凌承谨望着她,说不出别的,只低低地“嗯”了声。
“黎翰城说,今天是她的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