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那不是撞击。
那是湮灭。
巴纳比的符文战盾,那块在悔罪堡顶住了亡骨巨兽冲锋、被他视为第二生命的钢铁信仰,在接触到白色震波的零点零一秒内……
咔嚓——噗!
它连一声悲鸣都来不及发出。它碎了。
不是碎成几块。是粉碎!是蒸发!是被那股蛮横的地脉法则之力,从物质层面上被彻底“抹除”了!
不……
巴纳比的瞳孔收缩到了针尖大小。他那身经百战的大脑,第一次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色的灭绝之浪,穿透了他那已经汽化的盾牌,穿透了他那坚硬的臂甲……
他完了。
艾拉也完了。所有人都完了。
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被剥离、被分解的绝对虚无。他最后的念头,是拼命地,想用自己那正在“消失”的身体,再为身下的艾拉,多挡住那么一瞬。
但就在这一瞬!
就是现在!!
艾拉的声音,不是在他耳边响起的,是在他身下响起的!
那不是尖叫。那是一种古老的、充满力量的、如同大地本身在低吼的……命令!
轰隆隆——!!!
巴纳比身下的地面,那片被他当做最后屏障的、浅浅的防御工事,突然塌陷了!
不是被震波击碎,是主动塌陷!
什——?!
巴纳比的大脑一片空白。失重感传来。他抱着艾拉,连同着数吨的泥土和碎石,向着一个无尽的、漆黑的深渊……坠落!
光消失了。
那道毁天灭地的白色震波,那场正在地表上演的灭世天灾,在他们坠落的瞬间,被隔绝了。
不,没有隔绝。
轰——隆——隆——隆——!!!
一种比雷鸣更沉闷、比山崩更恐怖的巨响,在他们的“头顶”响起。
那声音在肆虐,在碾压,在咆哮。那是白色震波正在“清洁”地表的声音。
但……它在头顶。它在上面。它没有下来!
砰!
巴纳比重重地摔在一片微微软、带着湿气的土地上。他顾不上浑身的剧痛,猛地抬头。
黑暗。
不,不是完全的黑暗。
在他们坠落的更深处,有微弱的、蓝紫色的菌类荧光在闪烁。
他们……在一个巨大的、无法想象的……地底空腔之中!
咳……咳咳……艾拉在巴纳比的怀中剧烈地咳嗽着,一股鲜血从她的鼻孔和耳朵里涌出。那是强行承受大地悲鸣所付出的代价。
艾拉……你……巴纳比的声音在颤抖,他不是在害怕,他是在……震撼。
他猛地环顾四周。
火把亮起。
头条!在这里!
我们安全了!我们还活着!
天呐……那是什么声音……是世界末日吗?
那些幸存者部队!那些化整为零的游击小队!他们都在这里!一个不少!他们虽然个个带伤,满脸惊恐,但他们都活着!
巴纳比猛地低头,看向怀里那个瘦弱的、正在发抖的女人。他想起了她最后那声尖叫。那不是绝望的惨叫,那是信号!是让所有人立刻通过预定好的薄弱点,坠入这个庇护所的最后信号!
而他和艾拉自己,作为最后的诱饵,在最后一刻才跳了进来。
你……你早就知道?巴纳比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撼而嘶哑。
艾拉擦去嘴角的血沫,她的眼神疲惫,却亮得惊人。
我不知道他会用这种方式……她喘息着,声音沙哑,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掀桌子。当一只野兽被蚊子叮得发疯时,它不会再一巴掌一巴掌地拍。它会……烧掉整片森林。
这就是拾荒者的智慧。
这不是巴纳比的军事智慧,不是伊琳娜的奥术智慧。这是来自土地本身的、最古老、最狡猾的……生存智慧。
艾拉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任何地表的掩体。沃拉克是这片土地的“神”?不。它只是一个篡夺了权柄的入侵者。而这片土地,在它诞生之前,就早已有了自己的“主人。
这里是……巴纳比看着这空腔的穹顶,那是一种奇异的、如同巨兽肋骨般交错拱起的岩层结构。
地龙巢穴。艾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苍白的骄傲。远古时代……在骸骨平原还不是骸骨平原之前……这里是地龙的家。
巴纳比瞬间明白了。
这处空腔,是远古地龙为了抵御地脉的剧烈变动和地震,而用自己的身体和力量,“夯”出来的巢穴!
它那如同肋骨般的穹顶结构,不是为了美观,是为了“卸力”!是为了将来自地表的、最恐怖的压力和冲击波,完美地引导、分散、卸入更深的地层!
沃拉克那毁天灭地的大地反噬,那股足以将地表的一切都粉碎成原子的狂暴能量……在流经这片古老的“地龙之巢”时,被这最原始、最符合力学法则的结构,给……完美地卸掉了。
“他……他以为我们都死了。”巴纳比喃喃自语。地表之上,沃拉克一定正在享受它那“清除了所有bUG”的、完美的胜利。
轰……隆……隆……
头顶那恐怖的碾压声,在持续了整整十分钟后,终于缓缓平息了。
死寂。
“嘘。”艾拉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
地表,一定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白地。
艾拉从巴纳比怀中挣扎着站起,她看着自己那支虽然狼狈、但建制完整的幸存者部队。
现在……
她从一个士兵手中拿过火把。
他以为自己赢了,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现在……一定很虚弱。
艾拉的眼中,闪烁着比地底菌类更冰冷的寒光。
巴纳比。
“在!”巴纳比猛地站直,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
让兄弟们休息十分钟。
十分钟后,我们……回去。去那头虚弱的野兽巢穴里……真正地……拆掉它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