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了。
火熄了。
血魅被压跪在地,可林小满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那股钻入体内的黑气,像活物般在经脉中游走,带着熟悉的阴毒气息。他忽然明白了——这剑中的黑气,根本不是剑本身的残损,而是被人种下的“引煞”。
血煞,来了。
念头刚起,一道狞笑撕裂寂静。
血煞扑上来,胳膊一抖,血气炸开,变出个血爪子,呼地往林小满喉咙插。他狞笑着,只当这少年已油尽灯枯,杀他如同碾尘。
可林小满没退。
黑气顺着血管往上爬,像烧红的铁丝往肉里钻。他喉咙一腥,一口血喷在那把破剑上。血顺着裂缝往里渗,剑颤了下,像在抽鼻子。
他没松手。
左手死死抠着剑柄,指甲翻了,掌心全是血。右肩脱了臼,胳膊软得晃荡,可他还是把剑拔了出来——不是从石头缝里,是从自己命里抠出来的。
仙府在抖,灵力乱成一锅粥,嗡嗡乱撞。传承库里的古书哗啦啦翻,停在一张破图上:一颗心悬在半空,连着几根光丝,丝线那头,连着林家的人。图底下印着仨字——本源祭。
他懂了。
不是养伤,不是调息,是玩命。
普通灵力没用,那就干脆掀桌子,烧老本。三息巅峰,够不够砍血煞一刀?
够了。
只要够挥一剑就行。
他咬牙,舌头早烂了,再咬,嘴里全是铁锈味。神识扎进仙府最深处,那儿蜷着一团灰气,不动,不散,像死了一样。他知道,那是祖上拿命封的本源,动一次,折十年阳寿。
现在谁还管活多久?
心一沉,直接撕了封印。
轰!
热流从丹田炸开,冲上天灵盖,又倒灌四肢。他身子猛地一挺,眼白全红,头发根根竖起,像遭了雷劈。断骨的地方像被钝锯来回拉,可这疼让他清醒——疼就对了,死人不会疼。
手里的破剑在抖,不是软,是兴奋。剑脊的裂痕泛出幽蓝光,空间之力被硬拽醒了。哪怕只剩半截,它也是裂空古剑。
他单膝跪地,一口血喷在剑上,接着咳出半块碎骨。本源在烧,每烧一秒,就抽他一口气。他撑着剑,硬把自己撑起来,举起残剑,剑尖直指血煞脑门。
“我林小满,筑基一层,剑没断,人没倒。”
声音不大,却像鼓槌砸进每个人耳朵。
“你们呢?”
南脉巡卫林震海满身是血,符全甩光了,手里只剩半截桃木剑。他听见这话,猛地抬头,吼:“老子还在!”
丹坊那边,林岳右臂被阴气啃得发黑,皮肉烂了,可他左手还掐着火印,炉火没灭。他也吼:“火灵压得住!”
苏兰跪在北枢阵眼上,水藤缠住她腿,那是阵法反噬。她咳着血,把最后一张商会符拍进阵心:“水藤——缠住了!”
五个阵眼轰地一震,光幕重新亮起,五色灵光织成网,死死压住地底的血魅。那团血雾被网住,疯狂扭动,动不了了。
血魅在叫,不是人声,是困兽的嚎。
林小满喘着,本源开始退,四肢发凉,脑子像被掏空。他知道撑不了多久,可不能倒。
他转头看族人。
“东市地缝,封死了吗?”
林震海抹了把脸:“三道镇地符压着,塌不了!”
“阵心石?”
“稳着!”
“血煞?”
众人齐刷刷看向那个断臂的邪修,正想逃,被林震海一符钉墙上,动不了。
林小满笑了。
笑得满嘴是血。
“好。”他低声道,“那就——清场。”
他撑着剑,一步步走过去。每走一步,地上就印个血脚印。断骨刮着肉,疼得眼前发黑,可他没停。
血煞慌了:“你敢杀我?血影门不会放过你——”
“放过我?”林小满冷笑,“你来杀我时,想过我林家会不会放过你?”
他举起残剑,剑尖顶住血煞眉心。
“今天,我林小满,以本源为引,以残剑为令,斩你头颅,祭我林家阵法!”
剑落。
血煞的头飞起来,尸身倒地,血喷三尺高。
全场死静。
接着,不知谁吼了句:“少主威武!”
这一嗓子点着了火药桶。南脉巡卫、丹坊弟子、灵植园护卫,一个个带伤站起来,举着武器,齐声吼:
“少主威武!”
“林家不退!”
“阵在人在!”
喊声震得山摇地动,连地底的血魅都停了挣扎。
林小满站在血泊里,残剑拄地,听着这声浪,嘴角抽了抽。想笑,笑不出来,胸口一闷,又是一大口血涌出。
本源烧光了。
他身子一晃,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撑地,指节发白。
“还……没完。”他哑着嗓子,“血魅……还没死。”
他抬头看东市地缝。灵流网还在压着,可血雾在缩,像在攒最后一击。
他知道,对方要拼命了。
他也知道,自己只剩一口气。
他慢慢抬右手,抖着伸向仙府戒指。里面还剩点灵力,不多,但够再催一次阵。
可就在这时——
戒指烫了。
不是反噬,是预警。
仙府深处,那株早该死透的幽光草,根须猛地一颤,直指中脉祖地。
不是地底。
是上面。
林小满瞳孔一缩。
他猛地抬头,望向祖地高台。
一道黑影站在阵心石旁,手里捏着一块血符,符上印着仨字——破阵令。
夜风忽起,卷着血腥味掠过广场。残剑嗡鸣,似有感应。林小满的视线死死钉在那道黑影上,心头如雷轰鸣——血煞是弃子,血魅是诱饵,真正的杀局,从一开始就不在地底,而在头顶。
他张了张嘴,想喊,却只咳出一口血沫。
可他知道,有人会看见。
有人会来。
而此刻,千里之外,那一丝微弱却执拗的魂讯,正穿越风雪,悄然点燃另一场风暴的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