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右手缠着布条,血还在渗,一滴一滴砸在石台边,像谁在敲鼓,一下一下,不紧不慢。他没去管,只把裂空古剑往地上一插,土灰“噗”地扬起半寸。
“都睁眼看看。”他声音不高,底下嗡嗡的议论却一下子哑了,“血魅能穿阵,不是它多厉害,是有人教它走哪条缝。现在人家拿这招当饭吃,成批练,下回来了五个、十个,咱们拿头挡?拿命填?”
林震海站在台角,眉头拧成疙瘩,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说道:“可刚打赢,士气正旺,这时候缩着,等他们喘过来,还打得动吗?”
“打赢?”林小满冷笑,抬手把那块暗红玉符重重砸在桌上,“赢一回就忘了自己姓啥?刚才要没人看出术法裂口,躺这儿的就不是六个,是全族。”
玉符闪出血光,残简上的焦黑字跳了跳。几个族老脸色变了。
苏婉儿从人群中走出,袖口一抖,账册落入掌心:“我查了血影门三个月的传术记录。‘血影匿形术’不止一个点在教,丙字七号符文模板,上个月发到十二个分舵。不是临时起意,是早盯上咱们阵眼的破绽。”
她顿了顿,嗓音压低:“这不是偷袭,是试水。”
“试水?”有人声音发颤。
“对。”林小满接上,“拿血魅当探路的棋子,看咱们识不识破。要是没反应,下回就是金丹境的‘影杀使’,三秒穿阵,直取命门。你们说,谁能拦?”
人群中顿时一阵哗然,有人愤怒地喊道:‘那咱们岂不是一直处于危险之中!’
石台边死了一样。
林小满扫一圈:“从今天起,三条——不反攻,不扩防,不招人。所有东西,全给我往补漏上砸。”
此时,石台边的火把呼呼作响,火光在他坚毅的脸上跳动。
林震海急了:“那咱们就这么缩着?当乌龟?”
“乌龟活得久。”林小满盯着他,“你儿子上个月刚成亲,你孙子才三个月。你要现在冲出去,打赢了,他们没爹没爷;打输了,林家断子绝孙。你算算,值不值?”
林震海张了张嘴,喉咙动了动,没出声。
林玄拄着拐上来,手撑石台:“我挺小满。林家能活到现在,靠的不是狠,是稳。当年王家灭门,就是冲得太猛,被人一锅端。血影门玩阴的,咱们就得比他们更能熬。”
苏婉儿翻开账册:“我建议,立刻建战备调度。炼丹坊和灵植园的产出,撑不住一场围杀。上次打血魅,镇木符用了七十三张,库存剩九张。阳雷符打光了,替补的都没有。”
林岳皱眉:“材料跟不上。好几味主药断货,市集买不到。”
“那就不是买的事。”苏婉儿抬头,“是提前定的事。我联系了苏家商路,三大主材能预购,但得提前三个月下单,不然配额早被抢光。现在就得排计划,按月分,三级备。”
“三级?”有人问。
“日常用低料,关键用仙府特供,开战启灵脉直供。”她手指敲账册,“阳雷符平时用低阶雷晶,阵眼核心必须用上品纯阳核。单独存,专人管,动一粒都得记名。”
林岳点头:“这法子行。园子里的变异灵植也能分级采,不全炼药,留些当种源应急。”
苏兰开口:“我同意。但仙府的灵土全拿去布感应符了,镇魂草快死了。再这么耗,连预警都做不了。”
所有人眼睛都落在他手上。
林小满低头看戒指,裂纹还在,没再扩。他慢慢解布条,掌心血肉模糊,像被火燎过。
“我知道仙府刚透支。”他声音低了,“可要等下次打起来再种药,死的就不止六个了。我宁可自己扛,也不能让族人拿命补。”
林玄猛地抬头:“你要用时间加速?”
“得用。”林小满点头,“十天一轮,加速十天就停,用残魂盯波动。我不贪,只要把阳雷符的药种出来,把凝神晶补上。”
“可你上次催界源珠,差点把本源震散!”林玄声音发抖,“你这是拿命赌!”
林小满心中一阵挣扎,他知道上次催界源珠差点把本源震散,可如果不这样做,等下次敌人杀来,族人将面临更大的危险。权衡再三,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命是护族的。”林小满看着他,“爷爷,你还记得柳如烟那天吗?她要是晚救三分钟,魂就散了。我们等不起。敌人不会说‘你们先歇几天’再杀过来。”
林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拦。
苏婉儿立刻接话:“我排轮值。每批灵植标时间,仙府开我亲自守,一有异常立刻断。”
林小满点头:“另外,所有人重练阵法切换。金位转木位那半秒,必须闭眼也能引雷。练不出的,战时去搬药。”
“那……真不报仇了?”一个年轻族人站出来,眼里憋着火,“血魅杀了咱们六个人,就这么算了?”
林小满没答,转身走下石台。
“跟我来。”
一群人跟到战场旧地。血魅的残血还在,黑红一片,像干河床。
他指着那道印子:“它三秒穿阵,不是它强,是有人教它活。我们不学得更快,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他回头,盯着那年轻人:“报仇不是喊话。是等咱们符够多,阵没漏,感应符能提前三秒响的时候,杀上门去,把他们的传术堂炸成灰。”
顿了顿:“现在,谁想立功?”
众人愣住。
“从今天起,设战备榜。”林小满声音抬高,“物资、训练、情报,干成一件记一功。将来反攻,谁功大谁带队。我不看嘴皮子,看实绩。”
人群慢慢静下来,有人低头琢磨,有人互相递眼色。
林震海走上来,拍他肩:“你小子……比你爹当年还狠。”
“我不是狠。”林小满摇头,“我是知道,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谈报仇。”
他抬手,重新缠布条,血立刻又渗出来。
“仙府今晚开。苏婉儿,带人把种子符材备好。林岳,灵土清干净,别留杂。林玄,您盯波动,不对就喊停。”
他握紧剑柄,转身往林家深处走。
“十天后,我要看到第一批阳雷符能用。”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族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喊:‘不好了!又有新的情况!’
众人散去,各领差事。
苏婉儿站在原地,看他背影,忽然开口:“你手再这么泡血,会烂的。”
林小满没停步:“等十天后再说。”
她没再劝,低头翻开账册,在“仙府调度”栏写:第一批,阳雷符主药,三十七株,变异率不低于四成。
他推开静室门,戒指微光一闪,空间门开。
迈步进去,石门缓缓合拢。
屋里,炼丹炉旁堆着未处理的药材,灵植区土已翻新,几株枯草根焦黑,耷在盆边。
他走到中央,盘腿坐下,深吸一口气。
手指掐诀,仙府里的时间开始加速。
外面一眨眼,里面已过去百倍。
他睁眼,盯着第一株药苗破土。
苗尖刚冒头,一点嫩绿,在加速的气流里微微抖。
林小满抬起右手,布条上的血滴落,砸在幼苗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