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靠着断崖边那块冰凉的石头,苏婉儿的头歪在他肩上,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右手紧紧攥着戒指,指缝里还在渗血,一滴一滴落在裤子上,布料早就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腿上。
他想动,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
仙府里的裂口在扩大,每心跳一下,那种撕裂感就往骨头缝里钻。他试着探了探神识,刚进去,脑子猛地一疼,像有人拿针扎他。柳如烟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缕几乎听不见的低语:“……阵要断了……”
他知道,她撑不住了。
监听阵一断,他们就等于瞎了。
可苏家那三道传讯光冲上天的画面还在他脑子里转。敌人不会停手,血影门的人肯定已经在路上,说不定下一秒就会从林子里杀出来。
他咬了下舌尖,嘴里顿时满是血腥味,脑子总算清醒了一瞬。
就在这时,林子里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像是追兵那种急促的踩地声,反倒像雪花落在树梢,悄无声息地靠近。
他抬手想拔剑,可手臂刚动,一阵虚脱直接把他压回石头上。
“是我。”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慕容雪从林子里走出来,一身白袍沾着血,左肩裂开一道口子,还在往外渗血。她没看他,先把手里一块黑得发紫的令符扔了过来,砸在林小满脚边。
“血影门在调动幽尸卫。”她喘了口气,单膝跪地,“三队死士,已经往葬风谷去了。他们不是等你回林家,是要现在就打穿北脉。”
林小满盯着那块令符,没伸手。
他清楚幽尸卫是什么。血影门最疯的一批人,专在死人堆里练功,刀砍不死,火烧不化,脑子早就不正常了,只听分舵主一个人的命令。
出动三队这种人,目标绝不可能是苏家,也不是他一个人。
是林家。
北脉的灵矿道守卫最弱,位置又偏,一旦被攻破,整个家族的灵气供应就得断一半。
他喉咙一紧,伸手把令符抓了起来。
刚一碰,一股阴寒直冲脑门,像无数冰针顺着手指往里扎。他闷哼一声,差点把东西甩出去。
这玩意儿被邪气浸透了,普通人碰一下就得发疯。
他咬牙,把令符拍在裂空古剑的剑脊上。剑身轻轻一震,空间波动荡开,那股阴寒被挡在表面,没再往里钻。
“你从哪儿弄来的?”他问。
“我杀了个传令的。”慕容雪抹了把脸上的血,“他带着这东西往西线走,以为没人敢追。我跟了十里,一剑穿心。”
林小满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脸色苍白,已经快到极限,可眼神却像铁一样硬。
他没多说,闭上眼,把神识压进仙府深处。仙府的灵植示警机制还在,虽然裂了口,但底子没垮。他让残存的感应顺着令符上的气息反向追踪——就像顺着血迹找人。
三息后,他睁眼,脑子里已经理出一条线。
幽尸卫的行进路线、集结点、可能的突袭时间……全都串起来了。
“他们不是要打北脉。”他声音沙哑,“是要炸矿脉。”
慕容雪一愣:“炸了对他们没好处。”
“有好处。”林小满冷笑,“矿脉一炸,地脉乱流,林家护山大阵会断三息。这三息,足够他们把分舵主放进来。”
他顿了顿,眼神冷了下来:“这招是冲我来的。他们知道我刚救完人,仙府重伤,回不去。”
所以不打正面,专挑最弱的地方下手。
狠,准,绝。
慕容雪沉默几秒,忽然问:“你还能战吗?”
林小满没回答。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血还在流,戒指的裂口像张开的嘴,随时会碎。
他撑着石头想站起来,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不行。”他干脆承认,“我现在连剑都拿不稳。”
慕容雪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把肩上的外袍扯下来,撕成两半,一把按在他右手的伤口上,用力缠紧。
“别死在这儿。”她说,“林家要是没了你,就真完了。”
林小满没动,任她包扎。
等她松手,他从戒指里摸出一块玉片,上面刻着小五行阵的纹路。
“拿着。”他塞进她手里,“要是被围了,捏碎它。我能感应到位置。”
“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会来。”
慕容雪低头看着玉片,手指收紧。
她没问凭什么,也没道谢,只是把玉片塞进怀里,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她停下,没回头。
“他们现在都叫你‘血手人屠’。”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楚,“苏家说你夜闯禁地,杀了三个守卫。王家说你灭了他们满门。血影门的通缉令上写,你屠了他们七个据点,连尸体都没留。”
她顿了顿,风把她的白袍吹得猎猎作响。
“但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杀人。”
林小满没说话。
他只是把苏婉儿往上托了托,背弯得更低了些。
“你只是太想护住该护的人。”
林小满的手指动了动,没反驳,也没承认。
他知道,有些事不能说。
比如仙府的裂口已经蔓延到核心区,再撑一次大阵,可能真的就碎了。
比如情牵藤的最后一片叶子,刚才在他眼前彻底黑了。
比如苏婉儿昏迷前抓住他手腕说的那句“别去”,他其实听得清清楚楚。
但他不能停。
他抬头看向雾气深处,北脉的方向。
那边,安静得反常。
慕容雪的身影已经快消失在林子里。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动,右手突然一滑。
裂空古剑从他指间滑落,剑尖朝下,插进泥土,剑柄还在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