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插进土里,颤了三下,不动了。
林小满的手还举在半空,手指张着,收不回来。血从指缝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剑柄上,顺着纹路滑进泥里。他整个人靠着石头,像被抽了骨头,软得连喘气都费劲。
仙府里的裂口还在扩大,每裂开一点,胸口就像被钝刀割一下。他不敢动用神识,怕一碰就碎。可就在这时候,剑柄突然又震了一下。
不是外力。
是剑自己在抖。
那股震动顺着剑身传上来,撞进他残存的意识里,像敲了一口生锈的钟,嗡的一声,脑子发麻。
就在这一震之后,他“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看的。
是仙府深处,那株早就枯得只剩一根藤的情牵藤,最后一片叶子,竟然闪了一下。
光很弱,像快死的萤火虫最后亮了一下尾巴。
可就是这一闪,带出了一段画面——
苏婉儿躺在冰冷的石床上,手腕上还留着锁链勒出的红印。她闭着眼,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别去……我怕……再也见不到你。”
不是幻觉。
是她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被情牵藤记了下来。
林小满喉咙一紧,想说话,却咳出一口血。
他一直以为她不知道,以为她昏过去了,以为她什么都没感觉。
可她记得。
她怕他死。
他想笑一下,结果血从嘴角流下来,比哭还难看。
就在这时,仙府裂缝边上,一团几乎看不见的灰丝突然动了。
是柳如烟的魂丝。
她早就虚弱得说不出话,魂体和仙府连在一起,靠仙府残存的气息吊着命。可就在林小满心神被画面撞得摇晃的瞬间,那团灰丝猛地缠住裂缝边缘,一圈一圈绕上去,像打结一样。
最后,拼出了三个字——
我在。
不是声音,也不是传音,是魂丝在仙府内壁上刻下的痕迹,像临死前写的遗书。
她没走。
她还在撑。
哪怕仙府要塌,她也要用自己的魂当绳子,把裂缝绑住。
林小满眼眶一热。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护着她们。
可她们也在护他。
用命,用魂,用最后一口气。
他还来不及喘口气,怀里突然一烫。
是那块玉片。
慕容雪塞给他的那块,上面刻着小五行阵纹路的玉片。之前她低声说过:“这玉片特别,危急时能用念头传话。”现在它突然发烫,像被火烤过一样。
紧接着,一股意念直接冲进他脑子里——
“北脉我守,你,别死。”
冷,硬,像她本人一样,没一点情绪。可这话像一拳砸在他心口。
他知道,她没回头,但她一直在等他回应。
哪怕他倒了,她也信他能站起来。
三股意念,三个方向,三种方式——
一个怕他走,一个不肯走,一个逼他活。
全都冲着他来。
林小满低着头,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手,看着插在地上的剑,看着怀里发烫的玉片。
他声音沙哑,心里却有了力气。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在扛。
话一出口,仙府的裂口居然停了。
不是合上了,是停住了。
裂口停下的瞬间,他体内乱窜的暴烈灵力像是找到了出口,随着仙府稳定慢慢归位,血流也渐渐慢了下来。
血不流了。
玉片还在发烫,情牵藤的光没灭,魂丝缠得更紧。
三股力量,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昏迷、魂散、远行,硬是在他快散架的时候,把他拼了回来。
他抬起左手,手抖得厉害,但还是慢慢按在了心口。
他闭上眼,把最后一丝意识沉进仙府。
在情牵藤的根部,在魂丝缠绕的节点,在玉片意念传来的中心——
他种下了一道烙印。
不是誓言,也不是承诺,是本源。
是他用自己最核心的力量,刻下的三个名字。
无声无息,却重如山岳。
烙印落下的瞬间,三处同时有了反应——
苏婉儿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柳如烟的魂丝,泛起一层极淡的柔光,像风吹过的水面。
慕容雪在林子里猛地停下,低头看向胸口。
她怀里的玉片,突然滚烫,像是有人隔着万里,轻轻碰了它一下。
她没回头。
但她知道。
他听见了。
他也回应了。
林小满靠着石头,手还按在心口,呼吸慢慢稳了下来。
他没笑,也没哭。
只是睁开眼,望着北脉的方向。
那边还安静。
可他知道,风暴要来了。
他撑不住,有人替他撑。
他倒下了,有人替他站着。
他不是一个人。
他是三个人的命。
他缓缓抬起右手,手指抖得厉害,但还是慢慢握住了剑柄。
剑不再抖了。
他用力,一寸一寸,把剑从土里拔了出来。
剑身带起一串泥块,落地时发出闷响。
他拄着剑,慢慢站起来。
腿还在抖,但他站住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包扎,布条已被血浸透,但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他摸了摸心口,那里还在发烫。
他知道,那道烙印,已经烧进去了。
从今往后,他不是一个人。
他护家族,也护她们。
谁动林家,他杀谁。
谁伤她们,他灭谁。
他抬头,风从北边吹来,带着一丝血腥味。
他迈出一步。
第二步还没落下——
远处,一声巨响撕破寂静。
大地猛地一震。
林小满脚步一顿,抬头看去。
北脉方向,一道黑烟冲天而起,直插云霄。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炸开。
不是矿脉爆炸。
是护山大阵在响。
一共七声,像丧钟。
林家,遇袭了。
这时,林子边缘闪过几道黑影,几个身穿血影门衣服的人正快速逼近,手中武器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