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站在高台上，手指轻轻贴在令符那道细小的裂痕上。刚才那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像是有人在他心口狠狠敲了一下，震得他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默默把令符收回怀里，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风从东峰吹来，带着山外的凉意。苏婉儿站在他左边，一句话都没问，只是手搭在腰间的玉简上——那是刚刚领到的情报权限凭证，泛着淡淡的光。柳如烟靠在碎石边，身上还残留着仙府的微光，像月色洒在她身上。慕容雪把断剑插进地缝里，单手撑着膝盖，仰头看着天空，眉头微皱。
“这钟声真吵。”她低声说。
林小满笑了笑：“是庆功钟啊，当然要响个够。”
“可你一点都不开心。”苏婉儿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直直扎进人心。
他顿了顿，摇头：“不是不开心……是觉得，这点奖励，太轻了。”
“什么太轻？”柳如烟小声问。
“这些。”他低头看着掌心，“一块令符、一棵树、一个洞府。听着挺多，可比起我们拼过命、流过的血……差太远了。”
没人接话。
但他知道她们懂。
爷爷林玄在后山养伤时咳出的血，柳如烟为了截住密信自燃魂魄的那一夜，慕容雪被三个金丹围攻、本命枪断裂的瞬间，还有苏婉儿面对玄天宗使者时，毫不犹豫说出的那句“我此生道侣唯林小满一人”……
哪一样，是能用一枚令符换回来的？
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那些画面。
苍云山突围那天，他才炼气三层，靠着一座破阵杀了王家匪首。那时候他连刀都握不稳，手抖得厉害，只想着活下来。
后来筑基引雷，金丹连败三大高手，元婴初成时一拳捏爆幽冥投影……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杀的人越来越多，肩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
可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一件事——
修仙这条路，不是为了飞升，也不是为了称王称霸。
是为了不让身边的人再倒下。
“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够狠。”他睁开眼，声音低了些，“王厉当众羞辱我，我废了他丹田；赵无极陷害林家，我用雷符把他轰成废人；血影门来犯，我把他们分舵主钉在地上，一剑穿心……”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可我现在才知道，光狠没用。敌人杀不完，阴谋也断不了。这次派长老下套，下次就能换个掌门来谈‘合作’。”
慕容雪转头看他：“所以呢？”
“所以我得更强。”他语气平静，却像在宣判，“强到不需要别人给我发令符，强到整个修真界都知道——动我林家一个人，代价就是灭门。”
苏婉儿眯了眯眼：“你是想主动出击？”
“被动防守，永远挨打。”林小满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残留着本源之力运转后的灼热感，“血影门敢在天剑门安钉子，说明他们的手早就伸进了各大宗门。等他们准备好了，第一刀肯定还是冲着我家来。”
柳如烟轻声问：“你想回去了？”
林小满点头：“明天就走。”
“伤都没好。”慕容雪哼了一声，“不怕路上被人半道截了？”
“怕。”他咧嘴一笑，“但更怕回去晚了，家里出事。”
三人沉默了几息。
接着，苏婉儿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碟，往地上一拍。一道光幕升起，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红点。
她语速平稳：“王家覆灭后，七笔灵石流入黑市，买家用了幽冥教的暗号。赵家倒台前，两批违禁药材经商会转运，经手人是我苏家旁系管事，昨天夜里失踪了。”
林小满眼神一冷：“查下去。”
“已经在查。”她收回玉碟，“只要他们还在交易，就有线索。”
柳如烟指尖微微一颤，一缕魂丝悄然探出，在空中划了个弧。“仙府里的净灵草最近反应频繁，每次都在午夜震动，方向指向北域。”她皱眉，“那里……是幽冥教的老巢范围。”
慕容雪活动了下肩膀，咔的一声响。“正好。”她拍拍剑柄，“我也想去北域走一趟。听说那边有个‘葬神星域’，邪修最爱聚集。我去替你清场。”
林小满看着她，忽然笑出声：“你还真当自己是先锋大将了？”
“不然呢？”她挑眉，“你现在可是内门弟子，背后有天剑门撑腰。我不帮你开路，难道让苏婉儿拿算盘砸人？”
苏婉儿瞪她一眼：“我可以用商税卡他们脖子。”
“别争了。”林小满摆手，“回去之后，先稳住家族根基。岳父的丹坊要扩产，母亲的灵植园得加防御阵。三叔公要是还不肯交权，我就亲自去找他谈。”
“林忠的事还没完。”柳如烟忽然说。
众人一静。
那个叛出林家的七长老，勾结血影门绑架她，差点让她魂飞魄散。最后被林小满当众斩首，头颅挂在族门前三天。
“我以为他死了。”苏婉儿皱眉。
“尸体不见了。”柳如烟声音很轻，“前天夜里，守门弟子发现悬挂的头颅凭空消失，只剩一根绳子在风里晃。”
林小满眼神骤然锐利，盯着远方的云层。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右手，戒指泛起微光。仙府空间里，那株刚种下的悟道茶树正飞快生长，叶片由绿转金，隐隐有道韵流转。
但他没看茶树。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一株不起眼的藤蔓上——那是秘境里随手摘的野草，原本枯黄快死，现在缠着一块断裂古剑的残片，根须扎进土里，开出一朵银白色的花。
花蕊中央，有一点黑芒缓缓旋转，像一颗微型星辰。
“界源珠……也在变。”他低声说。
苏婉儿察觉不对，走近几步：“怎么了？”
“没事。”他收回手，深吸一口气，“只是觉得，有些事比我们想象的更早开始了。”
慕容雪歪头看他：“你还藏着什么事没说？”
他没回答，只是又按了按胸前的令符。
那道裂痕，此刻正微微发烫。
就像在回应什么。
晚风卷过试炼台，吹起四人的衣袍。远处的钟声终于停了，天地归于寂静。
林小满转身面向她们，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该回家了。”
苏婉儿点头，指尖轻点腰间玉简。
柳如烟闭眼，魂体融入仙府微光。
慕容雪拔起断剑，扛在肩上，咧嘴一笑：“走啊，让我看看谁敢在路上拦你。”
林小满迈出第一步。
就在他脚落地的瞬间——
怀里的令符突然剧烈一震，那道裂痕中，渗出一滴漆黑如墨的液体，顺着衣角滑落，滴进地面裂缝，瞬间消失不见。
而天空某处，一道无人察觉的波纹，悄然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