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开，山道上就已经挤满了人。
林小满走在人群中间，脚步不紧不慢，背影安静地混在一队新来的弟子中。她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手指悄悄在袖子里摩挲着那枚戒指——昨晚它忽然微微发烫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什么，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山路尽头，两扇高大的青铜大门巍然耸立，门上刻着“天剑”两个大字，笔画锋利得仿佛随时要出鞘的剑。守门的弟子站在台前，挨个检查身份玉牌。
轮到林小满时，那人扫了她一眼，随口问：“哪儿来的？”
“苍云林家。”
周围立刻传来几声轻笑。
“林家？没听说过。”
“估计是哪个偏远小族，连个引荐人都没有吧。”
“你看她穿的衣服，布料都快磨破了，能交得起入门供奉吗？”
林小满没理他们，只把玉牌递过去。守门弟子皱眉看了会儿，忽然眉毛一挑：“炼气七层？刚来就是七层？”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原本懒散的弟子也抬起了头。
有人冷笑：“装什么高手，外门拼的是资源和靠山，修为再高有什么用？”
另一个接话：“就是，去年有个炼气九层的，干了三个月就被任务累得吐血，最后退宗走了。”
林小满还是不吭声，接过玉牌，转身走进山门。
外门比想象中热闹多了。坊市、药田、练功场交错分布，弟子们来来往往，扛东西的、提工具的，忙得脚不沾地。远处有座石台，上面贴满了符纸，那是任务榜，不少人围在那里抢任务令符。
她正准备过去，一个灰袍执事拦住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新来的？报名字、来历、修为。”
“林小满，苍云山脉林家，炼气七层。”
执事低头翻了翻册子，慢悠悠记下一笔，又抬头问：“有没有推荐信？灵石供奉交了吗？”
“没推荐人，供奉已经交了。”
执事嘴角扯了扯：“哦，自己花钱进来的啊。”语气立马冷了下来，“那就别指望好任务了，先从最基础的做起吧。”
说完，随手抽出三张黄纸符，拍在桌上：“采三样药：青纹草、寒露花、紫星藤，三天内完成；明天午时前打扫东侧剑坪；再搬五十斤灵炭送到炼器房后院。”
林小满扫了一眼任务内容，眉头几乎看不出地动了一下。
这三个任务分散在外门三个方向，加起来至少要两天时间，报酬却只有三块下品灵石，全是费力不讨好的活。
这是典型的欺负新人。
但她没争辩，伸手接过令符。指尖碰到其中一张采药令时，戒指突然轻轻震了一下——非常轻微，就像风吹过树叶边。
她不动声色地捏紧那张采药令，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这张任务指向的药田，有问题。
领完任务，她转身离开登记台。身后马上响起议论声。
“看见没？陈执事给她的全是苦差。”
“活该，进来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谁搭理她。”
“听说她带了不少丹药，好像是自己炼的？”
“炼气期能炼出什么好东西？骗人的吧。”
“可我师兄说，昨天验资的时候，她交的供奉里有五颗‘凝元丹’，成色看着不像普通货。”
“嘶……那可是能稳住筑基初期灵气波动的丹药！她一个炼气七层，哪来的？”
“要么背景硬，要么……捡了大便宜。”
这些话林小满听得清清楚楚，但她始终没回头。她知道，在修仙界，讲理没用。实力不够时，解释就是炫耀；等你强了，什么都不说也能让人忌惮。
她先去库房领了药篓和铲子，然后直奔西侧药谷。
路上经过一片晾晒场，几个外门弟子正围着一筐刚采的药材清点。
“哎，你们听说没？北峰那边传消息，有个新人拿了高阶任务，居然是‘月华露’采集，奖励十块中品灵石！”
“怎么可能？那种任务早就被抢光了，哪轮得到新人？”
“人家有关系呗，爹是内门长老的亲侄子。”
林小满脚步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那筐药材。一株寒露花叶子发黄、根部发黑，明显坏了。她没多说，继续往前走。
药谷入口立着一块石碑，写着“外门药园，非请勿入”。守园弟子见她拿着令符，勉强放行。
一进去，空气变得潮湿厚重，灵植的气息扑面而来。但林小满很快就察觉不对——有些地方的灵气流动很滞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按着地图往采集区走，越往里，那种被压制的感觉越明显。
直到走到一个偏僻角落，她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片荒废的小药畦，杂草丛生，几乎看不出曾经种过药。就在这一瞬间，戒指又震了一下，比刚才更清晰一点。
她蹲下身，拨开枯叶，泥土下露出半截断掉的根须——通体紫红，还带着星星点点的荧光。
紫星藤母株！
这种灵药三年才熟一次，通常都有专人看护，不可能随便扔在这儿。
更奇怪的是，这根须的断口很整齐，像是被人特意剪断后埋进去的。
林小满眼神一沉。她迅速采了三株普通的紫星藤放进药篓，又顺手挖了些青纹草和寒露花，动作干净利落。
临走前，她故意在母株附近踩了几脚，留下明显的脚印。
走出药园时，守园弟子瞥了她一眼：“这么快就采完了？别拿假货糊弄执事。”
“任务完成了。”林小满平静地说，“剩下的，是我个人兴趣。”
那弟子嗤笑一声：“你还懂药？”
林小满没回答，笑了笑，抬脚走了。
接下来是清扫剑坪。东侧那片场地有半个校场那么大，满地碎石和断刃，显然是刚打完一场对练。
一群弟子站在边上围观，指指点点。
“哟，新人来扫地了？”
“听说她一个人接了三个任务，真是不怕累死。”
林小满拎起扫帚就干活，一句话不说。每一扫都精准避开断刃的锋口，细小碎片也不遗漏。
有人故意扔了块废铁过来：“喂，那边也扫扫！”
林小满头也不抬，扫帚一挑，那铁片飞起半空，稳稳落入远处的回收箱。
全场一下子安静了。
片刻后，哄笑声响起：“碰巧而已！”
林小满依旧不理，继续清理。
等她把最后一片碎渣扫进箱子，太阳已经西斜。她擦了把汗，直起身，正好看到陈执事走过来。
“效率不错。”执事冷冷地说，“明天还有新任务。”
“多谢安排。”林小满拱手，“不过我想问一句——今天药园那个废弃的小药畦，以前种的是什么？”
陈执事脸色微变：“那是废地，早没人管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随便问问。”林小满笑了笑，“我只是觉得，那块地的土质挺适合养紫星藤母株。”
执事眼神猛地一冷：“你胡说什么？哪来的母株？任务只要普通藤蔓！”
“我知道。”林小满点头，“所以我只采了任务要求的。但如果以后有人想找母株……也许可以去那儿翻翻。”
说完，她不再多说，转身朝炼器房走去。
身后，陈执事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炼器房后院堆满了黑乎乎的灵炭，气味刺鼻。林小满搬了五十斤，一趟送到指定地点。负责收货的弟子懒洋洋地点了数，挥手让她走人。
她刚转身，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林小满？”
一名腰挂执事令牌的蓝袍年轻人走来，打量她一眼：“我是炼器房轮值执事李岩。听说你今天发现了紫星藤母株的痕迹？”
林小满停下脚步：“我只是看到可疑的断根，没动它。”
李岩眯起眼：“你知道那地方归谁管吗？”
“不知道。”
“那是赵坤私下占的地。”李岩压低声音，“他让人故意毁掉母株，再低价收购成品药材，从中赚差价。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但没人敢说。”
林小满沉默片刻：“现在有人说了。”
李岩笑了：“你胆子不小。不过……”他递来一块玉符，“明天这个时候，来炼器房一趟。我有批废料要处理，你要是能挑出有用的材料，算你额外接个任务。”
林小满接过玉符，点头致意。
夜幕降临，外门渐渐安静下来。
她回到分配的茅屋，点亮油灯，取出今天采的三株紫星藤放在桌上。
灯光下，其中一株藤蔓的节点处，浮现出极其细微的金色纹路——那是变异种才有的特征。
她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纹路，戒指又一次传来温热感，仿佛在回应什么。
窗外，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
林小满吹灭灯，盘腿坐下，低声自语：
“想用烂任务压我？”
“那就看看，谁先把谁的路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