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还插在地图上，纸面裂开一道细缝。
林小满没动，目光落在南荒山谷的标记处。议事厅里众人刚散去一半，雷鸣宗那两个执事还在门口争论要不要立刻调人手，水云盟的青衣女子已经转身往外走，脚步轻得像不想沾地。
就在这时候，门被撞开了。
不是敲，是直接被撞开。一个灰袍人跌进来，左袖撕了一大块，脸上有血痕，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手里死死攥着一块玉符。
“影七？”林小满认出他。
这人是他三年前安插进血影门外围的眼线，平时连消息都只传暗码，从不露脸。现在他不仅回来了，还一身伤。
灰袍人抬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血影门……动手了。”
他把手往前一松，玉符落在桌上，表面有一道裂痕，渗着暗红。
林小满伸手拿起玉符，灵力一引，三段影像跳出来。
第一段：地下熔炉，火光冲天，十几个黑袍人围着一口铁鼎，往里面倒金属块。那些金属泛着蓝光，一看就是阴魄铁。炉壁上刻着符文，和幽冥教的印记几乎一样。
第二段：一群人抬箱子，箱子封着符纸，上面写着“雷髓晶”。一共十二箱，每箱都有阵法锁着，由金丹期修士押运。
第三段：一面石碑，字是浮出来的——“双门合契，共启葬神之门”。
影像到这里断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
林小满盯着玉符，脑子里转得飞快。阴魄铁能破空间结界，雷髓晶专克护体罡气，这两样东西凑一起，不是为了打小规模伏击，是冲着毁山门来的。
而且，双门合契？
血影门和幽冥教联手了？
他猛地看向地图。刚才画圈的位置是南荒山谷，可如果敌人真要搞大事，不会只盯着一个巡边哨站。那三具尸体，刀插胸口，位置精准，根本不是临时起意，是故意摆出来的阵势。
这是调虎离山。
“柳如烟的情报网现在在哪？”他问。
守在门外的弟子立刻回话：“昨晚接到指令后，已经加派三组人盯住血影门旧据点，目前回报一切正常。”
“正常？”林小满冷笑，“他们要是真藏好了，你怎么可能查到？”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从南荒划向西南。苍云山脉西南角有三处废弃矿洞，早年被血影门用过，后来被天剑门封了。但封的是入口，地下结构复杂，未必清干净。
他记得仙府里的预警草最近几天一直在抖，频率很慢，像是远处有东西在震动。
现在想明白了。那是熔炉的共振。
“阴魄铁和雷髓晶都不是小材料。”他低声说，“一次运十二箱，说明他们在准备大规模阵法。不是杀人，是灭地脉。”
屋里有人吸了口气。
影七撑着地面，还想说话，结果张嘴吐出一口血，整个人往前一扑，晕了过去。
“抬去医阁。”林小满头也不回，“让他醒后立刻来报。”
他站在地图前，重新拿笔，在西南方向点了三个位置。都是矿洞附近的山谷，地形封闭，适合设伏。
然后他取出仙府信契，给药王谷、雷鸣宗、水云盟各发一条密令：“非必要不出动，防诈令一级待命。所有行动必须经我确认后再执行。”
写完，他把信契收好，看向门外。
苏婉儿还没走，站在廊下等消息。
他走出去，把玉符递给她看。
“看出什么问题没有？”他问。
苏婉儿接过玉符，看了一会儿，眉头慢慢皱起来：“血影门运材料，为什么不走隐蔽路线？雷髓晶这么敏感的东西，白天押运，不怕被人劫？”
“因为他们不怕。”林小满说，“他们就是要让人看见。”
“所以南荒的尸体也是故意的？”她反应很快。
“对。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开始联盟，怕我们整合太快。所以先动手，逼我们乱。”
苏婉儿沉默几秒：“那你刚才派的两支队伍……”
“明队不能去了。”林小满打断她，“走水道的那支也得停。现在任何调动都可能是他们算好的。”
他转身回到议事厅，拿起笔，在地图上把刚才画的路线全划掉。
然后他重新标了四个点：药王谷后山、雷鸣宗储器殿、水云盟主脉井口、天剑门灵池入口。
全是各派的地脉节点。
“他们不会打人多的地方。”他说，“他们会打根。”
苏婉儿脸色变了：“净尘莲种子还没种下去。”
“那就抢时间。”林小满把笔扔下，“你现在回去，让药王谷的人立刻把三百斤灵药基材全部改炼‘固脉丹’，今晚就要出炉。雷鸣宗那边，让他们把二十名轮值弟子调去守储器殿，不准离开半步。水云盟的密道暂时封闭，没有我的手令，谁也不能进出。”
“你呢？”她问。
“我去看看那几个矿洞。”他说。
“你现在去？就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林小满看了她一眼，“我有仙府。”
他抬手摸了摸戒指，灵力一动，里面的时间加速还在运转。虽然战斗时不能用，但种药、炼丹、养伤都能靠它续命。
“而且。”他顿了顿，“他们以为我会救南荒，我会去查尸体，我会按常理出牌。”
他嘴角动了一下：“可我不。”
苏婉儿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早就怀疑有诈，是不是？”
“从那把刀开始。”林小满说，“新刀，无锈，插得整整齐齐。这不是杀人，是下战书。”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桌上的染血玉符。
“他们想让我慌。”
“可我比他们更狠。”
他迈步出门，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议事厅里只剩苏婉儿一人站着。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书，手指慢慢收紧。
外面天光渐亮，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了桌上的地图一角。
那张纸上，西南方向的三个红点还在，旁边多了一行小字：“敌未动，我先断其手。”
她伸手抚平纸面，指尖停在其中一个红点上。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鸟叫。
她抬头看去，一只黑羽鸟正站在屋檐角，歪头看着里面，嘴里叼着一片叶子。
那叶子是青色的，叶脉发紫，和仙府里的净尘莲一模一样。
她猛地站直。
那只鸟张嘴，把叶子吐了下来。
叶子飘到窗台上，背面朝上，上面有一行极小的字：
“矿洞底下，有人在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