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带着腿上的箭伤和怀中滚烫的证据,与墨尘一路疾驰,悄无声息地返回了蜀王府。伤口虽然不深,但弩箭似乎带有轻微的麻痹毒性,让他的左腿有些使不上力。
“殿下,您受伤了!”一直在王府焦急等待的程处默和阿史那云看到李恪染血的裤腿和苍白的脸色,顿时惊呼起来。
“无碍,皮外伤。”李恪摆摆手,示意他们噤声,“苏姑娘睡下了吗?”
“刚服了药睡下。”阿史那云连忙道,“殿下,快让我看看伤口!”
“先不急。”李恪此刻心潮澎湃,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的证据上。他来到密室,迫不及待地取出那几封信和那半块虎符。
在灯下仔细查看,李恪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那几封信,正是李瑗密室中那封未写完信件的完整版!上面清晰无比地写着与突厥颉利可汗的交易细节:提供铁矿石、火药配方,换取突厥出兵牵制大唐边军,并承诺事成之后割让河北、河东,助突厥夺取中原!落款处,盖着一个清晰的凤纹印章——属于前太子妃郑观音!
而那半块虎符,则与之前“断箭”组织调动死士的指令信物完全吻合!这是指挥“断箭”的终极信物!
铁证如山!板上钉钉!
郑观音,就是这一切阴谋的幕后主使!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主上”!
愤怒之后,涌上心头的是一种沉重的悲哀。为了复仇,她竟然不惜引狼入室,要将整个中原大地拖入战火,亿万百姓沦为奴隶!其心之毒,令人发指!
而父皇的维护,此刻看来更是显得苍白和……愚蠢!个人的愧疚,岂能凌驾于国家安危之上?!
“殿下,现在怎么办?”墨尘沉声问道。有了这些证据,足以定郑观音的罪。
李恪目光冰冷,沉吟片刻,道:“此事已非简单的谋逆,而是叛国!必须公之于众,由朝堂公议!否则,父皇只怕还会继续维护下去!”
他看了一眼窗外泛白的天色,沉声道:“处默,立刻持本王令牌,去请房相、杜相(如晦已逝,此为泛指)、魏征大夫等几位重臣过府一叙!墨尘,加强王府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他要在上朝之前,先争取到朝中重臣的支持!
很快,房玄龄、魏征等几位被深夜请来的重臣,在看到李恪出示的铁证后,个个骇然失色,气得浑身发抖!
“国贼!妖妇!安敢如此!!”魏征更是直接破口大骂,老泪纵横,“陛下……陛下怎能如此糊涂啊!”
“诸位大人!”李恪郑重道,“证据确凿,叛国之心昭然若揭!今日朝会,本王欲当庭呈上这些证据,请陛下和百官公断!还请诸位大人能秉持公心,为国除奸!”
“殿下放心!此等祸国殃民之举,人人得而诛之!老夫便是拼却这项上人头,也要谏阻陛下,明正典刑!”魏征第一个表态。
房玄龄等人也纷纷沉重点头。在国家大义面前,他们别无选择。
辰时,朝会。
气氛依旧压抑。昨日祭天大典的风波余悸未消,今日又不知会掀起何等波澜。
果然,刚一开场,便有官员旧事重提,质疑李恪昨日“防护不力”,致使圣驾受惊。
李恪这一次没有再沉默,他直接出班,手持那几封信和半块虎符,声音朗朗,传遍大殿:“父皇!诸位同僚!昨日刺客之事,儿臣确有失察之责,甘受任何处罚!但儿臣今日要奏报的,是一件比昨日刺客严重十倍、百倍的滔天大罪!关乎国本,关乎大唐生死存亡!”
他举起手中的证据:“此乃儿臣昨夜冒死取得的铁证!证明前太子妃郑氏(郑观音),勾结已故逆臣李瑗,组建‘断箭’死士组织,不仅策划了昨日以及之前的多次刺杀,更与突厥颉利可汗秘密勾结,允诺割让河北、河东之地,换取突厥出兵,意图颠覆我大唐江山!其行可诛!其心可灭!”
轰!!
整个朝堂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被这惊天指控惊呆了!
郑观音?!那个在感业寺带发修行的前太子妃?她竟然是所有事情的幕后主使?!
龙椅之上,李世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身体微微摇晃,手指紧紧抓住龙椅扶手,指节泛白。他死死盯着李恪手中的证据,眼中充满了震惊、痛苦、挣扎和……一丝绝望。
“恪儿!你……你胡说什么!证据从何而来?岂可轻信!”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父皇!铁证在此!请父皇御览!”李恪毫不退缩,将证据呈送御前。
宦官将证据送到李世民面前。当他看到那熟悉的凤纹印章和信上那恶毒的内容时,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陛下!此等叛国重罪,罪证确凿,应按律严惩,以儆效尤!”魏征立刻出班,高声谏言。
“臣附议!”
“臣附议!”
房玄龄等重臣以及众多清流官员纷纷出列表态支持!在这等大是大非面前,无人敢徇私。
长孙无忌一系的官员则面面相觑,不敢发声。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久久不语,巨大的压力和痛苦几乎要将他压垮。一边是国法如山,一边是心中难以释怀的愧疚……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大殿,惊慌失措地喊道:“陛下!不好了!感业寺传来消息……郑……郑娘娘她……她悬梁自尽了!!”
什么?!
郑观音自尽了?!
这个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心头!
李恪也是一愣。她竟然选择了自尽?是畏罪?还是……以这种方式,做最后的了结,甚至……变相地保护了某些人?
李世民猛地睁开眼,听到这个消息,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解脱,有悲痛,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无尽的叹息。
沉默良久,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开口道:“……既已如此……此事……便到此为止吧。按……病故处置,不予追究。其余涉案人等,按律严办。”
他还是选择了保全她最后的体面。
“父皇!”李恪心中不甘,还想再争。
李世民却猛地抬手打断了他,眼神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朕意已决!退朝!”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起身,在太监的搀扶下,踉跄着离开了大殿,背影萧索而落寞。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大家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
虽然主谋已死,皇帝也下了定论,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巨大的风波,远远未曾结束。郑观音的死,是结束,还是另一个更深阴谋的开始?
李恪站在原地,手握铁证,心中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浓浓的疑虑和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
就在他沉思之际,墨尘再次悄然出现在他身边,低声道:“殿下,刚收到北疆密报……突厥那边,有异动……似乎……正在集结兵力……”
李恪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郑观音死了,但她和突厥的交易,似乎并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