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上的混乱渐渐平息。被迷惑的太监宫女们在毒香消散和金铃失效后,陆续清醒过来,茫然无措地看着周遭一片狼藉和彼此身上的伤痕,随即被迅速赶来的侍卫们带下去安抚和审查。
三个险些成为祭品的孩童被安全救下,送还给他们惊魂未定的父母。洛阳行宫内的隐患被彻底排除,但李恪的心情并未放松。
他小心翼翼地用丝绢包裹起那半块青铜面具和损坏的金铃,这两件东西是迄今为止最重要的实物证据。
“彻查行宫每一个角落,确保再无余孽潜伏。今日之事,严格保密,对外宣称是演练失误引发小火。”李恪对匆匆赶来的行宫总管和守将下令,语气不容置疑。天贶节的喜庆氛围不能被彻底破坏,稳定民心至关重要。
“臣等遵命!”官员们冷汗涔涔,连忙领命而去。
回到临时书房,李恪立刻召来墨尘和程处默。 “处默,天街局势如何?” “回殿下,骚乱已彻底平息。抓获癫狂者十七人,其中三人因伤势过重死亡,其余已移交医馆隔离救治。抓获煽动者五人,均已关押。百姓虽有惊惶,但见我军处置迅速,并未引发更大恐慌,庆典后续活动已取消,百姓正被有序疏散。”程处默禀报道,甲胄上还沾着些许血迹。
“做得很好。”李恪赞许地点点头,随即看向墨尘,“墨尘,这两件东西,你立刻亲自带队,寻找最好的工匠和文物古籍鉴定师,秘密研究。尤其是这面具内侧的徽记残角,想办法复原或查出其来历!还有这金铃的铸造工艺、材质来源,一查到底!” “属下明白!”墨尘双手接过证物,神色凝重。他知道这两件东西的分量。
两人领命而去。阿史那云端着茶水走了进来,看到李恪眉宇间的疲惫,忍不住道:“坏人打跑了,孩子也救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快来喝口茶,苏姐姐不在,都没人盯着你吃药了。”语气虽冲,关心却真。
李恪接过茶杯,无奈一笑:“树欲静而风不止。揪出一个毒叟,跑了一个教主,这‘幽冥’组织盘根错节,不连根拔起,我心难安。”他抿了口茶,目光落在阿史那云依旧紧握的弯刀上,“今天多亏了你那一箭,时机恰到好处。”
阿史那云碧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下巴微扬:“那是自然!我的箭,可是能射落苍穹之鹰的!”她走到李恪身边,压低声音,“不过,那个穿红衣服的怪物,身手真的好诡异,尤其是那铃声,听得我脑袋发晕。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管什么来路,既然留下了尾巴,就别想再藏下去。”李恪眼神锐利。他心中盘算着,除了面具和金铃,那个被阿史那云射伤的手腕,也是一个重要线索!擅长音攻之术,手腕有箭伤,惯用左手……这些特征组合起来,搜索范围就能缩小很多。
就在他思索下一步行动计划时,一名亲卫快步进来禀报:“殿下,武姑娘求见。”
武媚娘?她不是随苏瑾回长安了吗?怎么又折返回来?难道长安又出了变故?李恪心中猛地一紧:“快请!”
只见武媚娘风尘仆仆地快步走入,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更明显的是焦急和忧虑。 “媚娘,你怎么回来了?可是长安……”李恪急问。 “殿下放心,皇后娘娘吉人天相!”武媚娘连忙说道,“我们日夜兼程赶回长安,苏姐姐妙手回春,已初步稳住娘娘病情,陛下和娘娘特命我即刻返回,向殿下报平安,以免殿下挂怀。”
李恪闻言,长长松了口气,压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落下大半:“太好了……母后无恙便好……”他这才有心思仔细打量武媚娘,只见她发髻微乱,裙角沾泥,显然是一路未曾停歇,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激和怜惜:“辛苦你了,媚娘。”
“媚娘不辛苦。”武媚娘摇摇头,随即脸上忧色更重,“殿下,媚娘星夜赶回,一是报平安,二是……二是苏姐姐让我务必提醒殿下,她在为皇后娘娘诊治时,发现娘娘所中之毒,极为奇特,并非寻常风寒或旧疾,反而……反而与殿下曾描述过的‘幽冥’组织所用之毒,有几分阴寒诡谲的相似之处!只是娘娘凤体羸弱,反应更为剧烈凶险!”
“什么?!”李恪霍然起身,脸色剧变,“你说母后是中毒?!疑似与‘幽冥’有关?!”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如果真是“幽冥”组织向母后下毒,那他们的疯狂和胆大包天,简直超出了想象!其目的何在?是针对皇室?还是针对他李恪?
武媚娘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肯定地点点头:“苏姐姐是如此判断的,但还需进一步验证。陛下闻知后龙颜震怒,已下令百骑司彻查宫廷!苏姐姐让我转告殿下,洛阳之事,恐非孤立,请殿下万万小心,敌人比我们想象的更无孔不入!”
李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升起,瞬间遍布全身! 洛阳的阴谋,长安的毒手……这“幽冥”组织的触角,竟然可能已经伸到了皇宫大内?!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愤怒、后怕、还有一丝被彻底激怒的暴戾情绪在他心中翻腾!动他可以,动他的亲人,尤其是病弱的母后,这是触了他的逆鳞!
“好!好一个‘幽冥’!好一个弥勒教!”李恪怒极反笑,眼神冰冷得吓人,“本王倒要看看,你们还能藏到几时!”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武媚娘温声道:“媚娘,此事我已知晓,你一路辛苦,先下去好生歇息。长安之事,本王自有计较。”
武媚娘看着李恪那冰冷而坚定的眼神,知道这位殿下已然动了真怒,乖巧地行礼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李恪和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也听到了刚才的话,碧眸中怒火燃烧:“这些该下地狱的蠕虫!竟然敢对皇后娘娘下手!殿下,我们绝不能放过他们!”
“当然不会。”李恪声音低沉,蕴含着风暴,“原本只想铲除洛阳隐患,如今看来,必须将这毒瘤从其根源上彻底挖出来!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
他走到窗边,看着恢复平静的洛阳城,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长安的宫阙。 “墨尘那边需要时间鉴定。但我们不能干等。”李恪转过身,“处默那边抓获的煽动者和癫狂者,审讯得如何了?还有往生堂的掌柜,必须撬开他们的嘴!”
他决定双管齐下,一边等待物证鉴定结果,一边从人证身上寻找突破口!尤其是那个往生堂掌柜,作为毒叟的直接联系人,必然知道更多内情!
就在这时,程处默去而复返,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兴奋:“殿下!审讯有重大突破!一个被抓的煽动者熬不住刑,交代出一个重要消息——他说‘幽冥’教主,似乎与洛阳本地一个早已没落的百年世家‘清河崔氏’的一支旁系有关联!据说那支旁系祖上曾精通音律和……和一些巫祝之事!”
清河崔氏?五姓七望之一的清河崔氏? 虽然是一支没落旁系,但也足以让人震惊!如果“幽冥”教主真的出身于此,那很多事情就解释得通了——深厚的底蕴、掌握某些失传秘术、庞大的财力人脉……
线索开始交织,指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向! 李恪眼中精光爆闪:“清河崔氏……很好!立刻查!彻查这支崔氏旁系的所有信息,尤其是符合手腕箭伤、擅长音律、近期行为异常等特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