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李恪的静候中悄然流淌。乌骨城内,唐军始终维持着休整操练的节奏,李恪更数次在公开场合露面,或巡查军营,或与将领议事,一举一动都透着 “稳坐钓鱼台” 的从容。至于 “蜀王沉醉蛇骨岭胜绩,暂缓南进” 的小道消息,也顺着明暗交织的渠道,在高句丽境内悄然蔓延,如同一颗颗诱饵,引着暗处的对手放松警惕。
十日后,夜色如墨。
乌骨城都督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亮满室的舆图与文书。李恪正俯身案前,指尖落在高句丽南部的山川脉络上,目光专注地推演着后续战局,为可能的变数做着万全准备。苏瑾静立一旁,手中捧着一卷医书,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李恪的侧影上 —— 灯光勾勒出他分明的轮廓,眉宇间凝着的沉稳与锐气,透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忽有一阵急促的翅羽扑棱声划破夜的静谧!一只灰羽信鸽冲破夜色,精准落在窗棂上,纤细的腿上牢牢绑着一枚竹管。
李恪眼神骤然一凝,起身两步便取下竹管,指尖捻出里面的纸条。纸上仅四字,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倭至,白江。
鱼儿,终究是上钩了!且果然如他所料,选了更靠南、更易隐蔽的白江口作为登陆点!
几乎是信鸽落下的瞬间,又一阵翅声传来 —— 第二只信鸽接踵而至,带来的是滩头大营的急报:“发现庞大船队逼近,船桅林立,遍挂倭国旗帜!”
“终于来了!” 李恪眼中精光爆射,没有半分迟疑,当即沉声下令:“传我将令!即刻启动丙号预案!令白江口潜伏水师:暂放倭寇登陆部队,待其半数登岸、船队尚在浅滩之时,立刻截断其归路,以火攻焚其战船,绝其退路!”
“再令滩头大营:依既定计策行事,固守营垒,务必拖住登陆倭寇,不许其向内陆推进半步!”
“阿史那云!”
“末将在!” 帐外应声传来,阿史那云一身玄色戎装,腰佩弯刀,推门而入时,周身的杀气几乎要冲破帐幕。
“点齐三千轻骑,随本王连夜驰援!” 李恪手掌按在腰间佩剑上,语气铿锵如铁,“我们要赶在倭寇站稳脚跟之前,将这伙跨海而来的贼寇,全歼于滩头之上!”
“得令!” 阿史那云眼中燃起炽热战意,抱拳领命,转身便要去点兵。
“殿下!” 苏瑾快步上前,眉宇间凝着担忧,“连夜奔袭百里,将士们体力难支,且倭寇兵力虚实尚未探明,如此冒进……”
“兵贵神速!” 李恪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却带着安抚,“若等倭寇与高句丽援军汇合,或是在滩头筑起壁垒,再想歼敌便要付出十倍代价。必须以雷霆之势,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看向苏瑾,目光柔和了几分,“苏先生,乌骨城就拜托你与苏定方将军。守住后方,稳住军心,等我凯旋!”
话音落,他抬手轻拍苏瑾的手背,既是安抚,也是托付。随即转身大步走出书房,早有亲卫捧着甲胄等候在外,他利落披甲、执锐,片刻间便已整装待发。
三更时分,乌骨城南门缓缓开启,没有号角,没有呐喊。李恪翻身上马,一马当先冲出城门,阿史那云率轻骑紧随其后。三千精锐骑兵如同一股黑色铁流,从暗夜中奔涌而出 —— 马蹄裹着厚布,将士衔枚噤声,唯有甲胄碰撞的轻响与急促的呼吸,伴着微弱的月光,向着南方海岸线风驰电掣而去。
夜色深沉如渊,唯有哒哒的马蹄声叩击着大地,每一步都像是在倒计时,预示着一场血火交织的厮杀,即将在白江口的滩涂上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