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内的气氛骤然紧张,仿佛一张拉满的弓。李恪表面不动声色,依旧每日巡营、与将领商议“攻城策略”,甚至故意放出一些假消息,比如打算三日后趁着夜色,集中兵力猛攻东门。
暗地里,对乌骨城官库接触人员的排查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负责此事的,是李恪最信任的亲卫头领,以及心思缜密的苏瑾。阿史那云则被派去暗中监视那几个仿制哨子的工匠,确保消息不会从源头泄露。
【妈的,这种感觉真不爽,像背后总有双眼睛盯着。这内鬼不揪出来,老子睡觉都不踏实!】李恪表面上谈笑风生,心里却绷着一根弦,时刻留意着身边每一个人的细微反应。
排查进行了一天,范围逐渐缩小。有资格接触到那批特殊“阴沉木”的人不多,除了库管、几名登记文吏,就是几位高级将领和……留守乌骨城的行政官员。
就在李恪以为还要费些周章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出现了。
深夜,苏瑾悄悄来到李恪帐中,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她手中拿着一封密信和一小块黑色的木屑。
“殿下,查到了。”苏瑾的声音压得很低,“是……是崔正源。”
“谁?!”李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崔正源,那个最早在乌骨城带头归降的高句丽官员,一直表现得谦恭有礼,协助管理后方井井有条,甚至主动提供了不少高句丽内部的情报……竟然是他?!
“证据确凿。”苏瑾将密信和木屑递给李恪,“我们暗中比对了所有可疑人员的笔迹,发现与之前南部窝点缴获的那些带有蛇鸟教符号的书信碎片上,一种极其隐蔽的辅助标记笔触一致,源头指向崔正源。另外,这块木屑是从他书房暗格中找到的,与库房中的‘阴沉木’完全一致。他私自截留了这部分邪木。”
李恪看着那作为证据的木屑,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好个崔正源!演技堪比长安西市的戏班子头牌!把老子和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他投降是假,潜伏是真!怪不得当初乌骨城投降那么干脆,怪不得他总能提供一些无关痛痒却看似有用的“情报”,原来都是为了取信于我,方便他暗中活动!】
“王八蛋!”李恪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笔墨乱跳,“老子最恨被人当猴耍!他现在人在哪里?”
“还在乌骨城官署,似乎并无察觉。”苏瑾答道,“殿下,是否立刻派人抓捕?”
李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寒光闪烁:“不!现在抓他,只会打草惊蛇,他背后肯定还有上线,或者没来得及销毁的证据。他不是喜欢演戏吗?老子就陪他演一出大的!”
一个将计就计的计划迅速在李恪脑中成型。他立刻召来阿史那云和亲卫头领,低声吩咐如此这般。
第二天,一切如常。李恪甚至故意召见了崔正源,询问乌骨城粮草调度事宜,态度和煦,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崔正源依旧那副谦卑忠顺的样子,对答如流,眼神里看不出一丝破绽。
【装,继续装!看你还能装到几时!】李恪面上带笑,心里冷笑。
与此同时,被严格保护的工匠团队,在使用了那块从崔正源处搜出的、带着“雪花”标记波动的真正“阴沉木”后,仿制“无声哨”的进度突飞猛进!苏瑾结合老工匠的描述和缴获的碎片信息,大致推断出了几种可能的频率组合。
三天后的夜晚,约定的“佯攻东门”前夕。李恪的中军大帐悄然移到了西面一处隐蔽的前沿指挥所。大部队也确实向东门方向移动,摆出进攻姿态。
果然,深夜子时,就在唐军在东门制造出巨大动静,吸引全城守军注意力时,国内城的西门,却在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后,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隙!一队约莫两百人、眼神呆滞、动作却异常迅捷的“药人”,在一名黑袍人的带领下,如同鬼魅般潜出,直扑李恪“原本应该”所在的中军大帐位置!
“来了!”潜伏在暗处的阿史那云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握紧了手中的弯刀。
然而,这支“奇兵”刚刚离开城门不到百步,就陷入了早已准备好的包围圈!无数火把瞬间亮起,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唐军弓弩手严阵以待,更令人意外的是,李恪站在阵前,手中拿着一个刚刚仿制成功的、用阴沉木雕琢的黑色哨子。
“吹哨!”李恪对旁边一名精通音律、听力超群的亲兵下令。
那亲兵深吸一口气,按照苏瑾推测出的第一种频率组合,运足内力,吹响了无声哨!
“呜——”(一种常人几乎听不见,但某些生物或特定物品能清晰感知的低频振动传出)。
那队正在冲锋的“药人”猛地一滞,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突然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嘶嚎,动作变得混乱不堪,甚至开始无差别地攻击身边的同伴和那个领路的黑袍人!
“有效果!但还不完全!”李恪眼睛一亮,“换第二种频率!”
第二种频率响起,更多的“药人”陷入混乱,但仍有部分在原地打转。
就在这时,那个领路的黑袍人见势不妙,从怀中掏出一个真正的蛇鸟教哨子,奋力吹响!一股更加尖锐(虽然依旧听不见)的波动散开,那些混乱的“药人”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重新稳定下来,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唐军阵线!
“妈的,正主来了!抓住他!”李恪下令。
阿史那云早已按捺不住,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冲了出去,目标直指那个黑袍人!薛仁贵则指挥部队,用火箭和挠钩对付那些力大无穷的“药人”,避免近身缠斗。
那黑袍人身手竟也不弱,与阿史那云战在一起,一时间难分胜负。但他显然没料到唐军早有准备,眼看带来的“药人”在唐军有组织的远程打击下快速减员,自己又被缠住,心急之下,卖了个破绽,转身就想往城里逃。
“想跑?”阿史那云冷哼一声,弯弓搭箭,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啸声射出,并非射向黑袍人,而是射向城门方向——这是约定的信号!
早已埋伏在城门附近的薛仁贵部精锐,立刻暴起,夺取了洞开的西门!
“城门已破!全军冲锋!”李恪见状,毫不犹豫下达了总攻命令!等待已久的唐军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洞开的西门汹涌而入!
而那个黑袍人,在被阿史那云死死缠住,又见城门失守后,竟不顾一切地甩出一颗烟雾弹,逼退阿史那云,然后撕开胸前衣襟,露出一个诡异的、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的蛇鸟纹身,他狞笑着看向追来的李恪和阿史那云,用生硬的汉语吼道:
“你们……坏了圣教大事!‘雪母’……不会放过你们的!高句丽……只是开始!”
说完,他猛地一咬口中毒囊,身体迅速抽搐萎缩,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眨眼间便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黑袍和那个掉落在地的、真正的无声哨。
李恪看着那滩黑水,眉头紧锁。【雪母?又是雪花?!这蛇鸟教到底有多少分支?高句丽只是开始?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