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山深处的红光和巨响,十几里外都能隐约感知。阿史那云在成都坐立不安,接到林凡派出的信鸽后,立刻带着大队人马和医者进山接应。
当她在预先约定的地点看到狼狈不堪、脸色青白交替(冰火冲突加中毒)的林凡,以及昏迷的圣女、受伤的队员和一群惊恐的孩童时,悬着的心才放下,随即又提得更高。
“头儿!您怎么样?”阿史那云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凡,触手冰凉,却又隐隐发烫,情况显然不妙。
“死不了……先安置这些人,封锁雾隐山通往火狱之门的区域,派人严密监控,任何人不得靠近。”林凡强撑着吩咐,每说一句话都感觉胸口针扎般疼,“还有,五仙教总坛那边……”
“已经控制了。”阿史那云快速汇报,“按您的计划,刘莽那边稳住了‘毒蝎’的耳目,我们趁机调集了剑南道府兵和靖安司精锐,在您深入雾隐山的同时,突袭了五仙教几个重要据点,抓住了那个‘婆婆’和大部分顽抗头目,教众大部分溃散投降。总坛那边抵抗了一阵,但群龙无首,很快被攻破。”
【干得漂亮!总算有个好消息。】林凡松了口气,精神一松懈,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晕过去。
“快!给殿下和这位姑娘诊治!”阿史那云急忙招呼随行医官。
一番紧急处理,林凡体内的毒素被暂时压制,但冰火冲突的内伤和透支的元气非一时能愈。圣女的情况更复杂,她体内的“火灵之种”与‘毒蝎’的邪法禁制纠缠,又强行反噬受伤,神魂受损,一直昏迷不醒。
被救出的孩童们由专人安抚照顾,并设法联系他们的家人。消息传开,剑南道震动,尤其是那些丢失了孩子的人家,更是对秦王感恩戴德。林凡在蜀地的声望,因为这次捣毁邪教、拯救孩童的行动,急剧攀升。剑南道各级官员也纷纷上书朝廷,为秦王请功。
这算是“地位提升”和“资源获取”(民心、声望)的闭环达成。但林凡丝毫高兴不起来。
临时营地的主帐内,林凡裹着厚厚的毛毯,面前摊开着简陋的地图,脸色依旧苍白。
“火狱之门情况如何?”他问刚刚亲自带人去查探回来的赵虎。
赵虎心有余悸:“头儿,那一片山谷已经完全被混乱的火焰能量笼罩,温度极高,岩石融化,形成了一片熔岩湖似的区域,根本没法靠近。那扇门……半掩在岩浆里,时隐时现,周围的符文还在不稳定地闪烁。我们的人在几里外都能感觉到那股狂暴的热力。短期内,应该没人能从那扇门进出,但……时间长了不知道会怎样。”
一个不稳定的、泄露着异界火焰能量的空间裂缝,就像埋在身边的不定时炸弹。
“必须尽快处理。”林凡皱眉,“靠我们这些人不够。阿云,以我的名义,立刻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和靖安司总部,详述此地情况,请求调派精通阵法、封印的高手,以及足够的物资,商议封印或摧毁方案。”
“是!”
“另外,‘毒蝎’的下落有线索吗?”
阿史那云摇头:“雾隐山范围太大,地形复杂,他重伤之下躲藏起来,很难追踪。不过我们在那个隐蔽洞口附近发现了血迹和破碎的衣物碎片,他受伤不轻,短时间内应该没能力再兴风作浪。已经下令严查各条出蜀要道和医馆药铺。”
林凡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他看向旁边榻上依旧昏迷的圣女:“她呢?医官怎么说?”
“情况很麻烦。”随行的老医官捻着胡须,一脸凝重,“这位姑娘体内有一股极其暴烈的火属性异种能量,与她本身经脉几乎融为一体,却又被某种阴邪禁制束缚操控。如今禁制部分破损,异种能量有反噬迹象,加上她心神受损……若非她体质特殊,早已殒命。寻常药物根本无效,老朽只能施针暂时护住她的心脉,阻止火毒攻心。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全看她的造化了。”
林凡沉默。圣女是受害者,也是关键证人,更是了解“火灵之种”和“炎魔之主”信息的重要渠道,必须保住她的命。
“尽力而为。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谢殿下。”
这时,一名亲卫进来禀报:“殿下,剑南道节度使鲜于大人,还有益州(成都)刺史等几位大人,在外求见,说是代表蜀中官民,感谢殿下铲除邪教,并商议后续事宜。”
林凡揉了揉眉心。他知道,地方的这些官员,感谢是一方面,恐怕更多的是来探听风声,看看这位风头正劲的秦王对蜀地有什么安排,以及如何瓜分五仙教倒台后留下的权力和利益真空。
【麻烦,比打架还累。】但该见的还得见。
“请他们进来吧。”
很快,几名穿着官袍、神色各异的地方大员走进了帐篷。为首的剑南道节度使鲜于仲通,是个五十来岁、身材微胖、面容精明的官员。他满脸堆笑,一进来就行大礼:“下官剑南道节度使鲜于仲通,参见秦王殿下!殿下亲冒矢石,深入险地,铲除为祸多年的五仙邪教,救我蜀中孩童,功在千秋,德被苍生!下官代表蜀中百万百姓,叩谢殿下天恩!”
后面几个官员也纷纷跟着行礼唱赞歌。
林凡虚弱地抬了抬手:“鲜于大人和诸位请起。铲除邪教,保境安民,乃本王分内之事。诸位坐吧。”
众人落座,鲜于仲通关切道:“殿下脸色不佳,伤势可要紧?下官已命人将益州最好的药材和医者都调集过来,务必让殿下早日康复。”
“有劳鲜于大人费心,已无大碍。”林凡淡淡道,“五仙教虽破,但余孽未清,其首脑‘毒蝎’在逃,雾隐山深处更有重大隐患,还需诸位鼎力相助,善后安民,严密防范。”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鲜于仲通连忙应承,“殿下放心,下官已调集府兵,配合靖安司的大人们,在全道范围内清剿五仙教余党,安抚受蛊惑的民众。只是……”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这五仙教盘踞多年,产业、田亩、信众颇多,如今教破,这些……该如何处置?还有,教中一些被裹挟的普通苗民,又当如何安置?下官等不敢擅专,还请殿下示下。”
果然来了。利益分配和地方治理问题。
林凡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鲜于大人考虑得周全。五仙教的不义之财,一律抄没充公,部分用于补偿受害百姓,部分上缴国库。其田亩,优先分给无地或少地的贫苦苗汉百姓耕种。至于被裹挟的普通教众,只要未曾参与血祭、杀人等重罪,经教育后,准其归家为民,地方官府不得歧视迫害,应妥善安置,助其恢复生计。蜀地苗汉杂居,当以和睦为要。”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鲜于仲通:“鲜于大人久镇剑南,熟知民情,这些具体事务,就由鲜于大人会同诸位,拟定详细章程,报本王核准后施行。务必要做到公正、公平、公开,若有趁机中饱私囊、欺凌百姓者……”他声音转冷,“本王定严惩不贷!”
鲜于仲通心中一凛,知道这位秦王殿下不好糊弄,连忙表态:“殿下英明!下官定当秉公办理,绝不辜负殿下信任!”
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
又商议了一些灾后重建、边境防卫(防备逃窜的‘毒蝎’)等事项后,几位地方官才告退离去。
等人走了,阿史那云才低声道:“头儿,这个鲜于仲通,据我们调查,在蜀地经营多年,与本地豪强关系密切,恐怕不会那么老实。”
“水至清则无鱼。”林凡叹了口气,“眼下稳定压倒一切。只要他不过分,能办好差事,有些小心思可以暂时不管。我们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毒蝎’和火狱之门上。对了,那个‘婆婆’审问得怎么样?”
“嘴很硬,用了些手段,只吐露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不过,我们从五仙教总坛搜出了一些东西。”阿史那云拿出一本皮革封面的册子和几块残破的、刻着符文的石板。
林凡接过册子翻看,里面是用一种混合了苗文和扭曲符号的文字记录的,像是某种实验日志。他看不懂全部,但结合图案和少数能辨认的字,内容令人毛骨悚然:记录了大量用活人试验毒药、蛊术,以及尝试用各种方法沟通、取悦所谓“炎魔之主”的过程。其中多次提到“钥匙”、“血祭”、“火种融合成功率”等字眼。
而那几块石板,年代似乎更为久远,上面的符文与火狱之门上的有些相似,但更加古老复杂。有一块石板上,刻画着一幅简陋的图案:几个姿态各异的小人,环绕着一团巨大的火焰,火焰中似乎有一个扭曲的影子。图案下方,有一些难以辨认的古老文字。
“这图案……和《深渊法典》里某些记载的风格有点像,但又不同。”林凡若有所思,“看来这‘炎魔之主’和奈克特信奉的邪神,可能同源,但并非完全一致。远古时代,入侵的‘外邪’恐怕不止一个……”
新的剧情支线若隐若现。远古的入侵者是一个群体?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何被封印在不同的地方?
“还有,”阿史那云补充道,“根据被俘的五仙教中层头目交代,‘毒蝎’大约是一年前来到五仙教的,他展示的力量和控制火焰的能力折服了当时的教主(后来被‘毒蝎’暗中除掉)和大部分高层。他一直在寻找‘火焰遗迹’和‘钥匙’,圣女是他找来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成功融合了‘火灵之种’的‘钥匙’。他似乎……在很急切地想要打开火狱之门。”
“急切?”林凡捕捉到了这个词,“他在急什么?奈克特的整体计划有什么时间表吗?还是他个人有什么图谋?”
情报的缺口依然很大。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
“殿下!长安急报!”一名风尘仆仆的靖安司信使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呈上一封插着三根红色羽毛的信函——最高级别的紧急密报!
林凡心中一沉,接过信函拆开,迅速浏览。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最后甚至拍案而起,牵动伤势,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头儿,怎么了?”阿史那云和赵虎急忙问道。
林凡将密信递给阿史那云,声音沙哑而冰冷:“长安出事了……有人趁我不在,在朝中掀起风浪,弹劾我‘擅起边衅’、‘勾结苗蛮’、‘耗费国帑’、‘图谋不轨’……更麻烦的是,波斯那边……妮娜公主的求援信也到了,萨珊王朝内部叛乱愈演愈烈,西方‘暗影议会’的活动加剧,妮娜公主危在旦夕……陛下……令我接信后,速返长安述职,并……商议应对波斯危局之策。”
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蜀地这边刚见眉目,长安和波斯那边就同时出问题!
返回长安,可以直面朝中攻讦,稳固地位,也能统筹策划支援波斯。
但蜀地这边,火狱之门隐患未除,‘毒蝎’在逃,圣女未醒,五仙教余孽有待肃清,地方官员也需要坐镇威慑。
是立刻回京,应对政治危机和更迫切的国际盟友求援?
还是暂时留下,彻底解决蜀地的隐患,避免死灰复燃?
两难的抉择,再次摆在林凡面前。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雾隐山深处,那片被熔岩和混乱火焰能量笼罩的区域边缘,一个浑身焦黑、衣衫褴褛的瘦高身影,正趴在一块滚烫的岩石后,用怨毒无比的眼神,死死盯着远处的营地。
他的右手包裹着破烂的布条,布条下隐约可见皮肤焦裂和诡异的蠕动。
“李恪……秦王……坏我大事……伤我至宝……此仇不共戴天!”‘毒蝎’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不……游戏才刚刚开始……我会让你,让整个大唐,付出代价!”
他艰难地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裂缝的黑色木偶,木偶的胸口镶嵌着一小块暗红色的、与之前黑手套上宝石同源的碎晶。他咬破自己仅存完好的左手食指,将鲜血滴在木偶和碎晶上,口中念念有词。
碎晶闪过一丝微弱的红光,木偶似乎活了过来,微微颤动。
“去吧……把我的‘礼物’……送到该去的地方……”‘毒蝎’将木偶奋力扔向营地相反方向的密林深处,脸上露出疯狂而残忍的笑容,“血债……必须血偿……用更多……更美味的鲜血和灵魂来偿还……”
木偶没入林中,消失不见。
‘毒蝎’最后看了一眼营地方向,转身踉跄着,消失在雾气与熔岩红光交织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