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清溪村的鸡叫裹着凉风飘进窗棂。李云谦翻了个身醒过来,刚坐起身就听见院外“哐当”一声——是锄头撞到石头的动静。他揉着眼睛套上粗布褂子,妻子正端着冒热气的铜盆从灶房出来,盆沿还沾着几点水珠:“你听,李大叔和老张早去桑苗地了,我刚才添柴火时瞅见,老张手里还提着半袋草木灰呢。”
李云谦接过毛巾擦了把脸,目光往窗外飘了飘:“昨儿分的桑苗娇贵,根须干了就难活,我喝完粥就过去搭把手。”说话间,妻子把玉米粥盛进粗瓷碗,又端来一碟腌萝卜干,还有两个贴锅烤得金黄的玉米面饼子。他吃得快,几口咽完饼子,又灌了大半碗粥,抹了抹嘴就往门外走,临出门还揣上剩下的一个饼子——春耕干活费力气,饿了能垫垫肚子。
刚跨出大门,田埂方向就传来李大叔的喊声:“云谦!这儿呢!”他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田埂上站着三个人,除了李大叔和老张,还有王婶,三人脚边的竹筐里装着刚拔的小青菜,绿油油的沾着露水。李云谦加快脚步走过去,李大叔立马蹲下身,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桑苗地:“你瞅瞅这苗,有几棵根须看着发蔫,得趁早浇点水、松松土,等太阳一晒就更难缓过来了。你家那片地跟我家挨着,一起弄能省不少劲。”
“不光是浇苗,”老张在旁边接话,手里拿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着引水沟的轮廓,“我早上来的时候看过,村东头那条引水沟堵了半截,全是烂泥和杂草,不先通开,浇地的时候水根本流不过来。咱们几个搭把手,半天就能弄完,别等栽苗的时候再慌神。”王婶攥着小锄头,指节因为用力有点发白,她笑着补充:“我家那口子一早就去镇上买化肥了,说春耕的化肥得挑好的,晚了就怕断货。等他回来,我让他也过来帮忙,咱们几家的地离得近,互相照看能避免有的苗活、有的死,白瞎了功夫。”
李云谦弯腰摸了摸桑苗的叶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露水,叶子还算绿,心里松了口气:“行,那就先通沟再浇苗。我回家拿两把铁锹,你们在这儿等我几分钟,不耽误事儿。”转身往家走时,刚到门口就撞见儿子背着小布包往外跑,布包上绣的小兔子歪歪扭扭,是妻子前几天连夜缝的。“爹,我去学堂啦!”儿子停下脚步喊,“先生说今天教新字,我得早点去!对了,中午娘要是蒸红薯饭,记得给我留一碗,我最爱吃娘蒸的红薯!”
李云谦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声音放软:“知道了,路上慢点,别跑太快摔着。”看着儿子蹦蹦跳跳消失在村西头的拐角,他才转身进院,从西屋墙角翻出两把铁锹——这是去年秋收后新买的,木柄还带着淡淡的松木香味,铁锹头磨得锃亮。扛着铁锹往田埂走时,远远就看见李大叔他们已经忙活起来,王婶蹲在沟边,正把杂草一把把往竹筐里塞,动作麻利得很。
“我来啦!”李云谦喊了一声,把铁锹往地上一放,“咱们怎么分工?”李大叔直起腰捶了捶后背,额角已经冒出细汗:“我和老张先挖泥,这沟里的泥硬得很,小锄头根本刨不动。王婶你接着清杂草,顺便把泥里的草根挑出来,扔远点儿省得再堵。云谦你年轻力气大,等我和老张累了,你就替我们一会儿,轮流来别硬扛,不然晌午都缓不过劲。”
几人说定就动手,李大叔双脚分开站稳,卯足劲把铁锹尖往泥里插,“咔嚓”一声插进半寸多深,咬着牙往上一抬,一大块硬泥就被挖了出来,往田埂上一放,泥块落地时溅起几点泥星子。老张紧跟在后面,用小锄头把泥块敲碎,再把里面的小石子捡出来——石子留在沟里,不仅硌坏浇水的瓢,还容易再堵水流。王婶蹲在旁边,手里捏着根细树枝,把泥里的草根一根一根挑进竹筐,嘴里还念叨:“去年秋天没清干净,冬天一冻,开春全冒头了,这次得清彻底点。”
没一会儿,李大叔额头的汗就顺着脸颊往下淌,李云谦赶紧上前:“大叔,你歇会儿,我来。”接过铁锹学着李大叔的样子,手臂一使劲就挖起一大块泥,动作比李大叔快些,没几分钟就挖了一小段沟。李大叔坐在田埂上歇着,掏出旱烟袋装了点烟丝,用火镰打着火点上,烟圈慢悠悠飘向空中:“云谦这孩子,干活实在不偷懒,去年秋收帮隔壁李奶奶家收玉米,忙到天黑都没喊累。”
老张敲着泥块点头:“可不是嘛,村里年轻人少,能像他这样热心的不多。”王婶笑着插话:“我家丫头前两天还跟我说,想跟云谦家小子一起上学堂,说他认字快,先生总把他的作业当例子讲。”正说着,村西头传来赵二柱的喊声:“李大叔!老张!你们在这儿忙活呢?”
几人抬头望去,只见赵二柱扛着个竹篓快步走来,竹篓上盖着粗布,里面隐约有东西在动。走近了才看清,掀开粗布,里面装着不少小鱼虾,小的只有手指头长,大的有巴掌大,活蹦乱跳溅着水花。“刚从河边捞的,给你们送点,晚上熬汤补身子。”赵二柱擦了擦额头的汗,“天没亮就去了,河边没人,捞了满满一竹篓。”
“河边水凉,你也不怕冻着。”李大叔赶紧起身,李云谦凑过去看:“你这手艺真好,每次捞的鱼虾都新鲜。晚上熬汤我家有去年晒的干豆角,拿过来一起炖,味儿更鲜。”赵二柱一拍大腿:“那感情好!我家那口子最会熬鱼汤,晚上都来我家喝,王婶再带俩腌鸭蛋,正好配着吃。”王婶笑着应下:“没问题,晚上准到。”
几人说笑间加快了速度,赵二柱也留下帮忙清杂草。太阳慢慢升起来,暖光洒在田埂上,把几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风里混着泥土和桑苗的清香。老张边敲泥块边跟赵二柱说:“河边柳树冒芽了,过几天砍几根编竹筐,装桑苗正好。”赵二柱应着:“周末我编几个,给你们每家送一个,王婶想要大的装菜,我记着。”
转眼到了晌午,引水沟终于通了,清水顺着沟缓缓淌进桑苗地,浇过的桑苗叶片挂着水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像撒了碎银子。“活干完了,下午再过来看看苗情。”李大叔满意地看着成果,“晚上别忘去二柱家喝鱼汤。”
几人收拾好工具往家走,田埂上的脚印伴着流水声,暖融融的阳光里,满是对今年好收成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