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炒螺蛳,小宝靠在槐树下的竹椅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手里还攥着田螺哨。午后的阳光穿过槐树叶,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风一吹,光斑就跟着晃,像在跟他玩捉迷藏。阿婆收拾完碗筷,端着搪瓷盆出来,盆里盛着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还泡着两个青苹果——是昨天赶集时买的,表皮沾着点泥土,透着新鲜劲儿。
“来,洗把脸解解腻。”阿婆把盆放在石桌上,拿起搭在盆沿的粗布巾,浸了凉水拧到半干,递到小宝面前。小宝接过布巾,往脸上一敷,凉丝丝的水汽瞬间驱散了午后的燥热,连刚才吃螺蛳时沾在嘴角的油星子都擦得干干净净。他把布巾还给阿婆,眼睛却黏在盆里的青苹果上,悄悄咽了咽口水——中午的螺蛳太香,他吃了满满两大碗,这会儿倒想尝点甜的解解腻。
阿婆看出他的心思,笑着从盆里捞起一个苹果,用布巾仔细擦去表皮的泥,递给他:“慢点儿吃,刚从井里捞出来,别凉着肚子。”小宝接过来,凑到嘴边咬了一大口,脆生生的果肉嚼起来咯吱响,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流,混着井水的凉意,从舌尖爽到心里。他一边吃,一边把田螺哨举到嘴边,轻轻吹了两声,清亮的哨声在安静的院子里飘着,惊得槐树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飞到了隔壁的墙头,还回头望了他两眼。
爷爷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编竹篮,手里的竹条是早上刚劈好的,还带着点竹子的清香。竹条在他指尖翻飞,时而压折,时而穿插,很快就有了篮底的模样。他看小宝吃得眉开眼笑,也跟着眯起眼:“等傍晚天凉快了,带你去巷口买凉粉,昨天你不是念叨着要吃吗?”小宝一听“凉粉”两个字,嘴里的苹果都忘了嚼,使劲点头,苹果渣差点呛到喉咙:“要吃!要放两勺辣椒油!”阿婆在旁边摘菜,闻言拍了拍他的后背:“少吃点辣,你上次吃多了辣,晚上咳了半宿,忘了?”小宝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就两勺,不多。”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西斜,天边染成了橘红色,云彩像被火烧过似的,连河边的芦苇都镀上了层金边,风也带上了傍晚的凉意。小宝揣好田螺哨,拉着爷爷的手往巷口走。路过河边时,还能看见王大叔在收渔网,渔网浸在水里,沉甸甸的,拉上来时,网兜里的小鱼蹦跳着,溅起的水花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小宝忍不住停下脚步,掏出田螺哨吹了声,声音顺着河水飘远,王大叔抬头看见他,笑着挥了挥手,他也赶紧挥着小手回应,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巷口的凉粉摊前已经围了几个人,张大爷系着白色的围裙,正忙着切凉粉。菜刀在案板上“咚咚”响,节奏匀匀的,凉粉条切得又细又长,放进粗瓷碗里,再依次浇上酱油、醋,撒上白芝麻和切碎的葱花,最后淋上一勺鲜红的辣椒油,油花在碗里慢慢散开,香气瞬间漫开,勾得人直咽口水。小宝拉着爷爷挤到前面,仰着脖子大声说:“张大爷,我要一碗凉粉,放两勺辣椒油!”张大爷抬头看见他,手里的动作没停,笑着应:“好嘞!给咱们小宝多放半勺芝麻,香得很!”
爷爷付了钱,接过凉粉碗,小心地递到小宝手里。小宝端着碗,找了个小马扎坐下,用筷子夹起一根凉粉,吹了吹就放进嘴里——滑溜溜的凉粉裹着辣椒油的香辣,还有芝麻的脆感,顺着喉咙滑下去,凉丝丝的,吃得他眯起了眼睛,连脚趾头都蜷了起来。爷爷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看着他吃,偶尔也会拿起筷子夹一根尝尝,辣得他嘴角微微发红,却也笑着点头:“今年的辣椒晒得透,比去年的更够味。”
正吃着,隔壁的妞妞也拉着妈妈来了。妞妞看见小宝,立刻挣脱妈妈的手,凑到他旁边坐下,指着他衣兜里露出来的田螺哨问:“小宝,你的哨子还能吹吗?昨天我听见你吹了,好好听!”小宝赶紧从衣兜里掏出田螺哨,深吸一口气吹了声响亮的,妞妞立刻拍手笑起来,声音脆生生的:“真好听!明天你还来吹好不好?我把我的糖给你吃!”小宝使劲点头:“好!明天我还来买凉粉,还带你去河边看螺蛳,爷爷说晚上螺蛳会爬出来!”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凉粉的香气混着他们的笑声,在晚风中飘得很远,连路过的街坊都忍不住回头笑,有阿姨还打趣:“小宝的哨子,比卖糖人的吆喝还好听哩!”
吃完凉粉,天已经擦黑,巷子里的路灯陆续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映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小宝拉着爷爷的手往家走,手里还攥着阿婆给他装在衣兜里的半块苹果,田螺哨揣在另一个兜里,时不时会碰到他的手心,凉丝丝的。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阿婆站在院门口的槐树下等他们,手里还拿着件薄外套:“晚上风凉,快穿上,别冻着。”
小宝乖乖穿上外套,跟着阿婆进了屋。阿婆从灶房端出两个搪瓷杯,里面泡着下午摘的薄荷,热水刚冲下去,薄荷的清香就飘满了屋子。她把杯子递给爷爷和小宝:“喝点薄荷水,解解辣,晚上睡觉也舒服。”小宝端着杯子,吹了吹就喝了一口,清凉的薄荷味从嘴里一直传到肚子里,刚才吃辣椒油的热意一下子就散了。他靠在爷爷身边的竹椅上,手里把玩着田螺哨,听爷爷讲以前在河边捞鱼、摸螺蛳的故事,讲到兴起时,爷爷还会用手比划着鱼的大小,小宝听得眼睛都不眨。窗外的蝉鸣渐渐轻了,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声,伴着屋里的薄荷香,让这个夜晚格外安稳,连墙上挂着的旧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