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的红薯粥还在咕嘟冒泡，甜香混着柴火的暖意漫出厨房，小宝就攥着洗得发白的布口袋跑出院门，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哒哒的响。阿明家的竹门虚掩着，他刚推开门就看见阿明蹲在石阶旁，手里捧着片芦苇叶，正给竹笼里的萤火虫铺新窝——几只绿光点点的小虫子安安静静趴在叶面上，见了人也不慌，慢悠悠地晃了晃尾巴。
“阿明！咱们该去芦苇荡了！”小宝把布口袋往石桌上一放，凑过去盯着竹笼看，“它们真跟咱们走吗？”阿明点点头，小心翼翼把竹笼提起来，笼门用细麻绳系了个松结：“昨天喂了它们山楂蜜，肯定跟着咱们。”正说着，阿婆端着一碟刚蒸好的萝卜丝饼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粗瓷水壶：“两个小家伙别急，先吃块饼垫肚子，路上渴了还能喝口水。”
两人接过饼，三两口就咽了下去，阿明还不忘把最后一口饼渣放进竹笼里，算是给萤火虫的“路上粮”。刚要出门，就见李云谦提着个竹篮走过来，篮底铺着层干净的棉布，里面还放着把小剪刀和一块粗布：“阿婆说怕你们摘山楂时被刺扎手，让我带块布垫着。”他把竹篮递过去，又从怀里摸出两个红纸包，分给小宝和阿明：“里面是冰糖，摘累了含一颗。”
四人往芦苇荡走时，太阳刚爬过村口的老槐树，金色的光洒在田埂上，把露水照得像碎钻。小宝和阿明走在前面，时不时弯腰捡路边的狗尾巴草，互相逗着玩，阿婆被李云谦扶着走在后面，手里攥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刚烙好的玉米饼。田埂边的牵牛花刚开，粉的、紫的缀在绿叶间，阿明摘了两朵，一朵别在小宝的衣襟上，一朵递给阿婆：“阿婆戴这个好看。”
走到芦苇荡边时，风突然软了下来，成片的芦苇秆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像谁在低声说话。阿明率先冲进芦苇丛，竹笼挂在手腕上，伸手就够到一串红得发亮的山楂——那串山楂挂在芦苇秆旁，颗颗饱满，果皮上还沾着晨露，阳光一照，透着水润的红。“小宝快来看！这个比上次的还大！”他把山楂串举起来，语气里满是欢喜。
小宝赶紧跑过去，踮着脚够了半天，指尖刚碰到山楂就被扎了下，他缩了缩手，却没喊疼，反而从布口袋里掏出块粗布，垫在手上再去摘。阿婆走过来，笑着把他的手拉开，自己伸手够到那串山楂，用指甲轻轻掐掉果柄：“傻孩子，山楂枝上有小刺，得顺着摘。”她把山楂放进小宝的布口袋里，又摸了摸他的指尖：“没扎破吧？”小宝摇摇头，从布口袋里拿出颗冰糖递过去：“阿婆含颗糖，甜的。”
李云谦找了块背阴的石头，把竹篮放在上面，又把水壶拧开递给阿婆，然后走进芦苇丛帮两个孩子摘山楂。他比两个孩子高，伸手就能够到高处的山楂串，摘下来后仔细去掉叶子和小刺，再放进竹篮里：“慢着点，别往芦苇深处走，里面有积水。”阿明应了声，却还是忍不住往里面挪了两步，很快就举着一串更大的山楂跑回来：“云谦哥！你看这个！一串有十颗呢！”
阳光渐渐爬高，透过芦苇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小宝的布口袋很快就鼓了起来，他坐在石头上，把山楂倒出来数：“一颗、两颗……十九颗！阿明你有多少？”阿明把自己的布口袋倒过来，山楂滚了一地，他数了半天，抬头说：“二十一颗！比你多两颗！”两人正闹着，阿婆从竹篮里拿出玉米饼，分给每人一块：“先吃点饼，别空腹吃太多山楂，酸得慌。”
李云谦咬了口玉米饼，看着两个孩子趴在地上数山楂，忽然想起上次来芦苇荡时，小宝还因为够不到山楂哭鼻子，现在却能自己摘满一袋子了。他转头看向阿婆，阿婆正望着芦苇荡深处，嘴角带着笑，手里还拿着颗山楂，轻轻擦着上面的露水。风又吹过来，带着山楂的清香，竹笼里的萤火虫醒了过来，绿光在笼里晃悠，像提着小灯笼的调皮鬼。
“阿婆，咱们把山楂熬成酱吧？”小宝突然抬头说，手里拿着颗最大的山楂，“上次阿婆熬的山楂酱，抹在玉米饼上可好吃了。”阿婆点点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啊，等咱们摘够了，回去就熬。”阿明也凑过来：“我也要帮忙！我会烧火！”李云谦笑着接话：“那我来洗山楂，咱们分工合作。”
四人又摘了半个时辰，竹篮和两个布口袋都装得满满当当，连阿婆手里的小竹篮都放了不少山楂。阿明提着竹笼，里面的萤火虫已经醒透了，绿光在笼里转着圈，像是在催促他们回家。小宝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芦苇荡，好像舍不得离开——地上还散落着几颗没捡的山楂，被阳光晒得更红了，芦苇叶在风里晃着，像是在跟他们道别。
往回走时，小宝和阿明轮流提着竹笼，李云谦帮阿婆提着竹篮，里面的山楂沉甸甸的，压得竹篮把手微微变形。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邻居张婶正坐在树下纳鞋底，见了他们就笑着打招呼：“这是摘了这么多山楂啊？”阿婆点点头，从竹篮里拿出一串山楂递过去：“刚摘的，新鲜着呢，你尝尝。”张婶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嘴里散开，忍不住夸：“这山楂好，熬酱肯定香，回头我也让我家小子去摘点。”
回到家时，太阳已经挂在头顶，灶房里的柴火还没熄，阿婆把山楂倒进竹筛里，又端来清水，李云谦帮忙洗山楂，小宝和阿明则坐在灶台边烧火。阿明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火苗窜起来，映得他脸颊通红：“阿婆，什么时候能熬好啊？”阿婆笑着说：“快，洗好山楂去核，熬半个时辰就好了。”
小宝蹲在竹筛边，帮着捡山楂叶，忽然发现有颗山楂上爬着只小蚂蚁，他小心翼翼把蚂蚁吹走，然后把山楂放进盆里：“阿明你看，这颗山楂上有小蚂蚁，肯定是因为它太甜了。”阿明凑过来看，点点头：“对，上次我家的蚂蚁也爬在山楂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灶房里满是笑声，竹笼放在窗台上，萤火虫的绿光透过纱窗，在墙上晃出点点光斑。
李云谦把洗好的山楂放在案板上，用小剪刀把果柄剪掉，再从中间对半切开，挖掉里面的核。阿婆则在砂锅里放了些清水和冰糖，等水烧开后把山楂放进去，小火慢慢熬。很快，酸甜的山楂香就漫了出来，混着红薯粥的余温，飘得满院都是。小宝时不时跑到灶台边，踮着脚往砂锅里看，嘴里还念叨着：“快好呀，快好呀。”
熬了大概半个时辰，山楂酱终于熬好了，阿婆把火熄了，用勺子搅了搅，酱红色的稠汁挂在勺边，看着就诱人。她找了几个干净的瓷罐，把山楂酱装进去，刚盖好盖子，小宝就拿着块玉米饼跑过来：“阿婆，我要抹酱！”阿明也跟着凑过来，手里拿着个空碗：“我也要，我要多抹点！”
阿婆笑着给他们抹上山楂酱，李云谦也拿了块饼，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嘴里散开，带着阳光和芦苇的清香。竹笼里的萤火虫还在绿光点点，院门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风里满是山楂酱的甜香，这寻常的午后，却满是让人安心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