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的风裹着水汽扑面而来,李云谦脚下的碎石渐渐变成湿润的泥土,水流声也从隐约变得清晰,甚至能听见水珠滴落在水面的“叮咚”声。他膝盖上的伤口被石壁撞得发疼,粗布裤子早已被血浸透,黏在皮肉上,每跑一步都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可怀里的旧书和玉佩像是滚烫的烙铁,让他不敢有半分停歇——老哑巴还在石室里用断刀抵挡,那嘶哑的喊杀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他多耽搁一秒,对方就多一分被黑石帮乱棍打死的危险。
就在他肺腑像要炸开时,前方忽然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那光亮随着水流声晃动,边缘还映着细碎的波光,显然是通道的出口。李云谦精神一振,咬紧牙关往前冲,脚下不知被一截枯木绊了一下,踉跄着扑出通道,重重摔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草叶上的露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襟,带着清晨的凉意,倒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顾不上浑身的酸痛,撑着胳膊坐起身,才发现自己竟在一条溪流边。溪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底青褐色的鹅卵石和穿梭的小鱼,岸边的蒲公英沾着露水,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银光,远处的山林在晨光中泛着淡绿色的光晕,连空气里都飘着青草和湿润泥土的气息,和石室里的血腥、霉味截然不同。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出口——那是个藏在溪岸石壁下的小洞,洞口被垂落的藤蔓和杂草遮掩,藤蔓上还开着几朵淡紫色的小花,若不凑近细看,根本看不出这里藏着通往石室的通道。
“还好没被发现。”李云谦松了口气,刚想抬手擦去脸上的汗水,指尖却触到了额角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可还没等他缓过劲,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铁棍敲击石块的“噔噔”声,还有人在大喊:“那小子肯定跑不远!沿着溪流找,帮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先找到他,赏五十两银子!”
是黑石帮的人!李云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来不及拍打身上的草屑,立刻钻进岸边的灌木丛。灌木丛长得比人还高,枝叶交错着挡住了他的身形,他屏住呼吸,将身体往泥土里压得更低,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怀里的山防图记着附近十里八乡的要道和暗哨,玉佩更是云家的信物,要是被黑石帮搜走,不仅乡亲们要遭难,他查了半年的云家旧案也会彻底断了线索。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踩着溪边的石子走过,靴子踏在水里发出“哗啦”的声响,溅起的水花甚至打湿了他藏身处的草叶。“你说那老哑巴会不会也跑了?刚才在石室里好像听见他喊了两声,嗓门还挺亮。”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耐烦,听着像是刚才在石室门口守着的壮汉。
“跑个屁!那老东西左腿被帮主砍了一刀,还拿着把锈迹斑斑的破刀反抗,兄弟们已经把他围在石室最里面了,估计这会儿早成肉泥了。”另一个声音接话,语气里满是不屑,“咱们重点找那姓云的小子,他怀里有帮主想要的东西,找到他,咱们兄弟不仅能拿赏钱,还能喝顿好酒!”
李云谦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散开,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老哑巴是村里唯一知道云家旧事的人,当初若不是老哑巴把他从黑石帮的人手里救出来,他早成了乱葬岗里的孤魂。他强压着冲出去和黑石帮拼命的冲动,看着那两个黑石帮众在溪边来回走动,手里的铁棍时不时拨开草丛,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连溪边的芦苇丛都没放过。
就在这时,溪边的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动,一只灰棕色的野兔从草丛里窜出来,慌慌张张地掠过黑石帮众的脚边,还撞翻了一块小石子。“妈的,吓老子一跳!”其中一人骂了一句,抬手用铁棍砸向野兔,铁棍“砰”地砸在地上,震起一片泥土,野兔受惊,耳朵一竖,跑得更快,转眼就消失在树林深处。
两人的注意力全被野兔吸引,骂骂咧咧地朝着树林的方向追了几步,脚步渐渐远了些。李云谦抓住这个机会,手脚并用地在灌木丛里匍匐前进,尽量不碰响枝叶。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袖口,伤口被草叶蹭到,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可他不敢停——他知道,只要再往前爬一段路,就能绕到溪流的下游,那里的树林更茂密,还有一片芦苇荡,藏在里面很难被发现。
爬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终于绕到了下游,站起身时,腿已经麻得不听使唤,差点栽倒在溪水里。他扶着一棵柳树喘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黑石帮众还在树林里东张西望,显然没发现他的踪迹。他不敢停留,立刻钻进旁边的密林,朝着与黑石帮众相反的方向跑去。
密林里的树木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撒了一地碎金。李云谦跑得越来越快,怀里的书和玉佩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他时不时伸手按一下,生怕不小心弄丢。不知跑了多久,他的体力渐渐不支,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的灼痛感,只能放慢脚步,靠在一棵大树上休息。
他从怀里掏出那方玉佩,玉佩触手温润,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青白色光泽,玉佩中间刻着的“云”字还很清晰。他又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云家山防图”,书页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的字迹是父亲当年亲手写的,墨迹虽淡,却依旧工整,最后一页“谨以此图护佑乡邻,荡平匪患”的小字,在此时看来格外沉重。他深吸一口气,将书和玉佩重新揣进怀里,还特意用布条缠了两圈,眼神变得坚定——老哑巴的牺牲不能白费,黑石帮这些年在附近烧杀抢掠,害了不少乡亲,他一定要拿着山防图找到官府,让黑石帮的人血债血偿,云家的冤屈,他也一定要查清楚。
就在他准备扶着树干继续赶路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刻意的谨慎,像是有人在刻意放轻脚步靠近。李云谦心里一紧,立刻躲到树后,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这把短刀是老哑巴给他的,刀鞘已经磨得发亮,他不知道来的是黑石帮的追兵,还是和老哑巴一样,愿意帮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