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谦回到家时,油灯映得窗纸暖黄透亮。
今日从清晨忙到日头西斜,先后诊治了五位清溪村乡亲:李大爷的风寒咳嗽、王二嫂的腰伤、赵小哥的脚扭伤,还有两个调皮孩童的磕碰伤。虽手腕酸胀得抬起来都费劲,后背沁着的薄汗把衣衫浸得发潮,心底却满是踏实的暖意——能靠着自己学的医术为乡亲们排忧解难,便是他拜师学医的初衷。
桌案上,柳长风前些日子送的外伤药膏册子静静躺着。指尖划过泛黄起皱的纸页,昨日李小虎腿上伤口愈合的模样忽然清晰浮现,他猛地萌生一个念头:灵仙藤通经活络的功效向来显着,若能将其融入现成的药膏配方,说不定能让止血、愈合、消瘀的效果更上一层楼。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便如星火燎原般烧得他睡意全无。
他即刻起身,从靠墙的药柜里翻出灵仙藤、红花、三七、当归、血竭等药材。这些都是前几日刚从镇上药铺补充的,叶片鲜绿、根茎饱满,品相皆是上佳。
柳长风的册子里记载,药膏基底需选滋润锁效的天然原料。古代无凡士林,清溪村多养蜂户,蜂蜡易得,自家又有新榨的麻油,两者混合做基底,既能保证滋润度,又能牢牢锁住草药药效,再合适不过。
李云谦先将灵仙藤洗净,放在竹席上沥干表面水分,又搬到院子里借着残阳晒了半刻钟,确保无多余水汽。随后放进石臼里,握着木杵细细捣磨,力道均匀,节奏沉稳,直到藤条变成细腻的粉末,才用细绢筛子筛去粗渣,只留最精纯的部分备用。
接着处理其他药材:红花挑去杂质,三七用石臼砸成碎末,当归切成薄片后再捣匀,血竭则用小刀刮成细粉。按柳长风册子上的配比,将这些药粉与灵仙藤粉混合在一起,捧在手心轻轻晃动,浓郁的草药香扑鼻而来,清冽中带着醇厚。
灶上支起一口小巧的铁锅,李云谦倒入适量麻油,又根据比例加入蜂蜡。点燃柴火,用小火慢慢熬煮,眼睛紧紧盯着锅中变化。
待蜂蜡完全融化,麻油泛起细密的泡沫,油温升至六成热时,他将混合好的药粉缓缓倒入锅中,右手握着竹勺不停搅拌。动作要快且匀,既要让药粉与油蜡充分融合,又要防止结块或糊底。
药粉遇热后,草药的香气愈发浓烈,与麻油、蜂蜡的醇厚交织在一起,在屋内弥漫开来,连窗外的晚风似乎都带着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
李云谦紧盯着锅中药膏的变化,火候的掌控是关键——火太大会让草药的有效成分流失,火太小又难以融合。他不时添减柴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也顾不上擦拭,只专注地搅动着锅中的药膏。
半个时辰后,锅中的药膏渐渐变得浓稠,颜色从浅黄转为深褐,质地也愈发细腻,用竹勺挑起时,能拉出细细的药丝,滴落在锅中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李云谦心中一喜,用干净的竹片挑起一点药膏,放在鼻尖轻嗅,草药的清香与油蜡的温润完美融合。待冷却片刻后轻轻按压,手感细腻温润、黏性适中,显然,药膏初步炼制成功。
他熄灭灶火,将药膏小心翼翼地倒入三个洗净晾干的瓷罐中,盖紧木塞用蜡密封,放在阴凉通风的屋角冷却。
做完这一切,李云谦瘫坐在椅子上,端起凉透的凉茶一饮而尽。喉咙的干涩瞬间缓解,连日来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瓷罐上,映出淡淡的光泽,仿佛藏着守护清溪村乡亲健康的希望。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李云谦正在整理药柜,院门外就传来李小虎的声音:“云谦哥,在家吗?”
他连忙开门,只见李小虎拄着木棍,脸色比昨日红润许多,眼神也明亮了不少,不再是之前那般虚弱。
“小虎,你怎么来了?不在家好好养伤?”李云谦上前扶住他,生怕他摔倒。
“我感觉好多了,听我爹说你炼了药膏,特意来瞧瞧,也想让你看看伤口。”李小虎笑着说,“总躺着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李云谦扶他进屋,指着桌案上的瓷罐笑道:“刚炼好,正愁没人试用,你来得正好。”
他打开瓷罐,用竹片挑出一点药膏,质地细腻如脂,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小心翼翼地解开李小虎腿上的纱布,只见伤口已经结痂,周围红肿早已消退,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粉红色疤痕。
“恢复得不错,比我预想的好。”他赞许点头,用消毒棉签蘸取药膏轻涂在疤痕周围,“这里加了灵仙藤,能促愈合、淡疤痕、通经活络,你试试。”
药膏初触清凉,缓解了疤痕处的瘙痒,随后转为温热,顺着经络扩散开来。李小虎闭眼感受片刻,惊喜道:“好舒服!腿上暖乎乎的,麻木酸胀的感觉都没了,比昨天轻快多了!”
“以后每天换药就用这个,别抓挠疤痕,再静养三四天就能弃棍了。”李云谦重新包扎好伤口,细细叮嘱,“暂时别干重活,等伤口完全长牢。”
李小虎连连道谢,承诺康复后上山打野兔相赠。
送走李小虎,李云谦刚收拾干净,王大娘就领着昨日受伤的孙子走来。孩子手上缠着纱布,小脸带着怯意,紧紧攥着王大娘的衣角。
“云谦,你帮着再看看这孩子的手。”王大娘语气急切,“昨天包扎后不怎么流血了,但他总说痒,我怕他抓破。”
李云谦让孩子坐在板凳上,柔声安抚后轻轻解开纱布。伤口已经结痂,边缘整齐,没有红肿发炎的迹象,愈合得十分顺利。
他用棉签蘸取药膏轻涂在伤口周围:“痒是长新肉,涂了这药就不痒了,还能不留疤。”
孩子感受着清凉感,怯意渐渐散去,小声说了句“谢谢叔叔”。王大娘连连称赞:“你这孩子心善又有本事,咱们村有你真是福气!”
接下来几天,李云谦的药膏在清溪村渐渐传开。
李小虎三天后就扔掉木棍,能跑能跳;王大娘孙子的伤口愈合后无痕;张大叔砍柴时蹭掉一大块皮,用药五天就痊愈,没留疤痕。
乡亲们纷纷上门求药,孩童摔破膝盖、妇人切伤手指、农人农具蹭伤,李云谦都免费涂抹或分装赠送。看着乡亲们的笑容,听着真诚的道谢,他心中的成就感越来越强烈,也更坚定了学好医术的决心。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李云谦在院子里晾晒灵仙藤,准备再炼一批药膏。
李大叔扛着锄头路过,笑着走进来:“云谦,你这药膏可真神!小虎现在天天上山,柱子摔破腿,用药四天就好得没疤,一个劲夸你医术高明。”
“大叔过奖了,能帮到乡亲就好。”李云谦笑着回应,一边翻动灵仙藤。
两人正说着,张二柱拎着一篮新鲜青菜跑来:“云谦哥,我娘服药后精神好多了,能下地摘菜了,让我送菜道谢!我在村口碰到柳郎中,他说要来见你。”
话音刚落,柳长风背着药箱就出现在院门口,身后跟着药铺小伙计,手里拎着一个布包。
“柳大哥,快请进!”李云谦热情让行。
“听闻你炼的药膏大受欢迎,特意来瞧瞧成果,顺便给你带点好东西。”柳长风笑着让小伙计递过布包,“这里有炉甘石、冰片和上好的血竭,都是制外伤药膏的佳品,你可以按伤口类型调整配比。”
李云谦心中一喜,连忙道谢。柳长风拿起瓷罐闻了闻,又蘸取药膏查看质地,赞许道:“灵仙藤用量得当,药效远超普通配方。”
他提议:“你这药膏可以拿到镇上药铺寄卖,我帮你联系合作。既能补贴家用,也能帮到更多人,两全其美。”
李云谦愣了一下,心中有些动摇——学医买药需要开销,若能寄卖药膏,也能购买更多珍稀药材。思忖片刻后,他点头应允。
柳长风又叮嘱:“烧烫伤可多加炉甘石、冰片,跌打瘀肿加重红花、三七用量,再添些乳香、没药,化瘀止痛效果更好。”
李云谦一一记下,心中对药膏改进有了清晰方向。
日头西斜,柳长风起身告辞,要去邻村出诊。李云谦送至村口,目送他远去后才回家。
晚饭过后,李云谦点燃油灯,坐在桌案前。将柳长风送的药材一一取出,拿出纸笔记录调整配方的思路和比例,针对烧烫伤、跌打瘀肿、普通割伤擦伤拟定了不同配比,标注好用量和熬制注意事项。
油灯的光芒温暖柔和,映照着他专注的脸庞。他琢磨着明日再炼制一批改进后的药膏,试试效果。
窗外夜色渐浓,月光皎洁,清溪村一片宁静。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乡村静谧。
李云谦放下笔,走到院中望着满天繁星,心中满是憧憬。他知道学医之路漫长,唯有不断学习实践,才能精进医术。
而这一罐罐凝聚心血的药膏,不仅是他医术的见证,更是他守护乡亲的承诺。他暗暗下定决心,要继续钻研药理,炼制更多好药,让清溪村的乡亲们远离病痛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