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国家会议大楼
傍晚的钟声刚落,顶层圆形会议厅的大门被推开,壁灯把弧形穹顶照成黄铜色。各部长按座次列坐——民政、陆军、海军、武装、造船、财务、农业、治安、科技、工业、教育、铁道、司法,一个不缺。江子锐面色铁青,手里攥着一叠急报,脚步在柚木地板上敲出短促的回声。
“各位,”他把纸页啪地甩在长桌中央,“四面告急,咱们一次说清。”
张志远的专函排在最上:南洋诸股海盗合流,昼伏夜出,已劫商船十余艘,淡水、高雄两处港口同时告警。
安南国南北战火再起,北军水师封锁海峡东口,南军则雇用小艇骚扰航道,炮声昼夜不息。过往商船被迫搁浅或改线,海峡收费口形同虚设,关税骤减,货流几近停滞。
更远的洋面同样不安:莫卧儿皇帝与南方诸土邦鏖战,舰队与私掠船混杂,炮火波及商路。古里、柯枝一带,昔日平静的锚地如今帆影凌乱,火药味盖过了香料味。
红海出口亦传来哀号:海盗趁印度洋混战之隙,结伙北上,专劫返航的糖船与香料船。帆影未现,黑旗先至,水手谈之色变。
陆军部长刘强握拳:“陆上守备尚可调兵,但跨海运兵需船。”
海军部长张海峰摊开海图,手指沿航线一路滑过:“若季风不配合,风帆往返需半年,补给线太长。”
造船部长王远立即接话:“定远级明轮舰已下水一艘,可载重、可逆风,但一艘撑不起四条战线。”
财务部长李威皱眉:“每多一条船,就是一条吞金的龙。”
江子锐抬了抬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者的笃定,让会议室里嘈杂的呼吸声瞬间低了下去。
“诸位,”他目光一一扫过民政、陆军、海军、武装、造船、财务、农业、治安、科技、工业、教育、铁道、司法各部长的面孔,“夷州省、马六甲、印度洋、阿拉伯——四面告急,却都不是灭顶之灾。”
他先指向桌面的大幅海图,指尖落在最东侧的狭长岛屿。
“夷州省有李强的第一舰队。诸位别忘了,那支舰队的三级战列舰和远洋护卫舰常年巡弋南北两端,炮台、弹药、淡水、粮秣一应俱全。只要第一舰队锚地不空,海盗就翻不了天。张志远发来的急报我看了——海盗再多,也只是一群散兵游勇,没有大舰巨炮,他们连夷州外海都进不来。”
接着,他的手指向地图中央那条狭长的海峡。
“马六甲方向,安南国南北混战,炮声隆隆,可我们第二舰队就在海峡东侧。周海的船队一分为二,一半守口,一半随时可以抽身护航。季风风向一变,他们就顺流而下,把商船护得严严实实。安南国的兵船若敢越界,第二舰队的炮口可不是摆设。”
说到印度洋,江子锐的语气放缓,却更沉稳。
“至于印度洋,莫卧儿皇帝与南方土邦的混战确实碍眼,但诸位别忘了,我们的武装商船已经自发抱团。船队首尾相接,夜间悬灯为号,白天桅杆挂旗,小股海盗根本啃不动。我已让治安部传话下去:每艘船都要记清沿途海盗头目的旗号、人数、出没规律,回来绘成图册,交海军部备案。等图册齐全,再派快船通报各港,海盗便无所遁形。”
最后,他的指尖在地图最西侧轻轻一敲。“阿拉伯方向,确实鞭长莫及。但我们能做的是告诉所有汉国商人:结队而行,互为支援。海盗小船再多,也撞不动十艘武装商船排成的铜墙铁壁。让他们把沿途所见的海盗旗色、船型、头目名字统统记下,回来汇总。情报在手,将来我们哪怕只派一艘快船巡弋,也能让海盗闻风而逃。”
江子锐收回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所以,今天我们不讨论增兵、不讨论加税、更不讨论恐慌。各部各司其职:
陆军部把弹药清单再核一遍,确保夷州炮台不空;
海军部把第二舰队的护航班次排好,季风一变就出发;
治安部把海盗情报收集的细则发下去,让每条船都知道记什么、怎么记;
财政部把护航补贴的预算留足,别让商船白跑;
其余各部,该修船的修船,该屯煤的屯煤。”
会议厅的灯光已经调暗,只剩长桌尽头那盏铜壳台灯把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江子锐把手中那份刚勾画完的海图卷轴推到桌中央,指节在柚木桌面上敲出两声轻响。
“海峰,王远,”他抬眼,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第四舰队的节点必须卡死——工期、试航、成军,一步不能错。你们俩,一个管船,一个管人,今天把话说透,明天就动。”
张海峰把袖口卷到肘弯,手掌撑在桌沿,像握着无形的舵轮:“海军这边已经排好泊位,水兵轮训也同步进行。只要舰体下水,帆索、炮位、蒸汽管路三班倒,昼夜不停。我保证,试航当月就能拉出去打靶。”
王远点头,眉心却拧着更深的褶子:“船厂这边,铆钉、锅炉、明轮总成,全按新图走。但人手紧,铆工和钳工缺口大,我得从民间船坊再挖一批熟手。”
江子锐抬手打断:“人手缺口先放到一边。我要你们准备两套全新的蒸汽船生产机器——不是零件,是整条生产线。一套送夷州,一套送马六甲,沿途由海军护航,走海路,不走陆路,免得雨季拖垮进度。”
张海峰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夷州、马六甲各建一座新厂,就地造舰?”
“就地造舰,就地补给。”江子锐指尖在海图上划过一条弧线,“第一、第二舰队常驻南北,以后不必千里迢迢回本土大修。新厂建成后,老风帆逐步退役,新蒸汽船就地补充。民间要船,也让他们就地排队,别再挤洛阳的船台。”
王远翻开随身的夹板,把一张草图摊在灯光下:“锅炉和明轮机体积大,只能拆成模块。到了地头,用浮吊和滑轨上岸。船坞地基我已经让工部提前勘探,花岗岩岸壁,吃水够深,潮差稳。”
江子锐“嗯”了一声,语气放缓却不容置疑:“机器上岸后,先调试,再试产。我不要‘差不多’,我要‘一次成’。民间订单再大,也得让海军先吃饱。你们俩记住,这不是扩产,这是换骨——把风帆时代的老骨头,一根一根拆下来,换成蒸汽的新骨。”
张海峰挺直腰,敬礼般地点头:“海军明白。船台空出来一艘,水兵就接一艘,绝不拖后腿。”
王远把草图重新折好,塞进胸袋:“造船部也明白。机器出港前,我会亲自押船,沿途风浪、装卸、安装,每一道钉我都盯死。”
江子锐这才露出一点笑意,伸手在两人肩上各拍一下:“那就这么定。明天日出前,把各自的时间表送到我桌上。第四舰队不等人,蒸汽也不等人。”
灯光下,三人的影子重新合拢,像一艘刚刚起锚的巨舰,静静驶向更深的夜色。